沈寒枫不疑有他,召出焚霜剑回霜天峰,一路上都极为细心地伸手半扶着卓君尘。
卓君尘还是头一次朝沈寒枫撒谎,不免感到有些心虚。见师尊如此关心,他心中更是生出了几分惭愧。只是既然话说出了口,总得圆过去,师徒二人一路沉默地回了谷中小院。
回到霜天峰,沈寒枫先是将卓君尘送回了卧房,让他稍事休息。沈寒枫自己却是忙开了,先是去打了一盆水,又回自己房中拿了些伤药过来。
沈寒枫进门的时候,卓君尘正好脱掉了破损的外袍,打算先给自己换上一件新衣。自巨木阵中突围出来,他不但给自己添了一身伤,连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师尊。”见沈寒枫过来,卓君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沈寒枫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自其中选出了一个青色的瓷瓶交给卓君尘:“这是‘固元丹’,你先取一颗服下。”
卓君尘点头称是,自瓶中倒出一枚浅绿色的药丸,就着茶水服下。丹药被吞入腹中,顷刻间便化成了一股清凉之气扩散开,卓君尘胸口处的闷痛顿时缓解了不少。沈寒枫盯着徒弟服下药,又拿起一个檀木盒子:“将內衫也一并脱了。”
卓君尘十分听话,白色的內衫除下之后,露出颇为精悍的上身。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躯体,还带着些许青涩,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色泽略浅却蕴含一层淡淡宝光,乃是多年修炼习武的结果。
自十岁以后,卓君尘便再没同师尊蹭在一处睡过,如今只是赤个上身,便已觉赧然。沈寒枫却并不作他想,仔细替他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一直沉着的脸色这才有了几分好转。
药膏覆在淤痕上,卓君尘先是感受到一阵清凉,而后便是细小的破损处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他一时没有防备,轻嘶了一声。
抹药的手动作一顿,沈寒枫低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徒弟:“疼?”
卓君尘连忙摇头:“不疼,师尊的力道刚好。”
沈寒枫抿了抿唇,没有多话,抬了抬他的下巴,继续给他上药。涂完了脖子和手腕,沈寒枫先将装药膏的盒子搁在床沿,半蹲下来,伸手便要替卓君尘脱鞋。
卓君尘急忙阻拦,抓住沈寒枫的手急道:“师尊,我自己来。”说话间,俊颜飞过一丝红晕,卓君尘无端得扭捏了起来。
沈寒枫微微皱眉,似是才衡量他自己上药的可能。卓君尘加重了几分语气道:“服了丹药,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二人对视了一会,沈寒枫没有再坚持,卓君尘连忙自己脱了鞋袜,拿起一旁的药膏涂抹开。
沈寒枫看着卓君尘上完药,沉默许久才道:“往后做事,你可随性一些,只要不招惹上青华峰,不必如今日这般做小伏低。”
卓君尘闻言,颇为诧异地抬头,沈寒枫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司云毕竟身为仙门门主,招惹上他恐对你修行不利。至于今日之事,本便不是你的过失,但凡玄云那弟子还有一口气在,你杜师伯自有办法将他救回来。”
换而言之,便是他闯下天大的祸事,师尊都会替他解决。
卓君尘心中泛起一丝酸软暖意,却仍说道:“身为师尊的弟子,应该为师尊解忧才对,徒儿却只能给师尊添麻烦。”感动之余,长久以来积累的细微懊悔突然强烈了几分。
兵器、功法、丹药……师尊给他的一切,不用同旁人比较,卓君尘知道都是最好的。可他除了给师尊拖后腿,什么都做不了。
多年相处,不光是卓君尘对沈寒枫了解极深,沈寒枫对他也是一样。
看着徒弟颇为低落地半垂着,沈寒枫伸手按在卓君尘额前:“你是我沈寒枫唯一的弟子,值得。”
师尊的手并不像他的灵力一样冰凉,而是带着暖意,常年习剑的手掌带着一层薄茧。卓君尘闭了闭眼,沈寒枫不善言辞,每每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
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卓君尘抓住师尊的手,微微抬头道:“师尊,待我伤好了之后,能不能允我去百战峰?”
去百战峰自然只为一件事——每十日一次的战峰排名。霜天峰上灵气浓郁,又没有无关之人干扰,沈寒枫当然不会以为徒弟是看上了百战峰上的修炼之所。
“虽然师尊教授的功法剑术我都有在用心修习,自以为还算刻苦。只是今日同容凭打过一场我才知道,我需要学的还有许多。”卓君尘诚恳道,以重霄剑远远高过对方阵盘的品质,他本应胜得更加漂亮些。只是他鲜少同人交手,更不清楚对方的门路,这才赢得勉强。
沈寒枫在修炼一事上,对他并不过分苛求,甚至可以说极为宽松。若非卓君尘自己刻苦,便是他十年无所寸进,沈寒枫也不会责备于他。只有一点,沈寒枫绝不允许卓君尘自损自伤,是以卓君尘心中有几分空落,并不确定师尊的态度如何。
沈寒枫沉吟片刻,没有多做阻挠:“宝剑锋从磨砺出,你若有心,无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