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今然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从爸爸，奶奶的屋里搜出了几百块钱，用纸包着，随身带着，他一个人守着那间小院子，从早到晚忙着编竹篮，竹篾是他爸用剩下的，现成。

邻居好几次从他家院门前经过，总能看见那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忙忙碌碌的，跟中了魔障似的，大家都十分惋惜。

顾今然哪里有想那么多，他就是想卖点东西赚点吃饭钱，再存一点，方便以后办事用来打点。他的存活能力远远超出大人的想象，劈柴挑水，和面包饺子样样在行。

顾今然这孩子长得十分讨人喜欢，从林翠区往外数几条街，有哪一个小姑娘没夸过他？就是没想到他爹是衣冠禽兽，可苦了这孩子。

邻居们怜悯这个小孩，总要给他送些吃的。

顾今然早上自己蒸了包子自己吃，发现挺对味儿，打算拿到集市上去卖。

他卖过K粉，卖过二手手机，还真没卖过这种东西，拿着竹篮装着包子，顿时觉得自己跟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就差绑个围裙了。

没皮没脸才不至于让自己饿死，他用冷水洗脸，给自己提神，秋晨，水有点凉，顾今然一个寒颤，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是走路过去的，到集市要半个钟，好在他现在体力充沛。

他一路上只顾着看路旁的风景了。二十世纪的杨新路，已然高楼林立，但大街上热闹非凡，完全不是二十一世纪整条街道只剩汽车的那种冷冰冰。

他提着篮子进入集市才发现自己失策，没买摊位。不过他也不想花钱买一块蹲着的地方，干脆就在集市外面的街口站着，靠着粉刷得雪白的墙壁站着。

有几个过来买菜的妇女一眼看见了街口那里站着个漂亮的娃娃。女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特别是这么点大的孩子一脸认真地提着个篮子在做生意。

女人嘛叽叽喳喳地围过来了，要买包子。

顾今然朝她们露出乖巧的笑脸。他白白净净的，有点清瘦，要不是那两道又直又黑的眉毛，真有人会把他误当成女孩子。

顾今然开口叫“姐姐”。他这一叫，几个围着的女人心都化了，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这么乖巧，甭管吃不吃包子，都乐呵呵的掏钱买了。

顾今然倒是发自心底的称她们作姐姐，他觉得女性是最温柔的，只可惜生命中作重要的三个女人现在都不在自己身边。

已经去世很久的妈妈；回老家的奶奶；还有那个已经不可能出世的妹妹。

顾今然这几天一直乖巧地站在同一个地方，挽留了一些回头客，有一些其实就是他邻居，偷偷叫自己儿子女儿过来买包子。

这么点大的孩子，在冷风中站着，把鼻尖，脸蛋冻得红彤彤的，邻居有点心疼，想明着帮他，又怕这孩子面皮薄，不领情。

顾今然经常跟旁边卖茶叶蛋的老奶奶聊天，老奶奶跟自己奶奶一样的岁数，儿子女儿在外面创业，她一个人闲不住了，自己煮的鸡蛋，提出来卖，就是图个乐趣，不是为了糊口。

一老一少经常坐在地上，一聊就是一个早上，这几天顾今然觉得特别开心，就跟心里有了个寄托似的，不再那么空荡荡。

他这天起得晚了，等自己慢悠悠提着篮子晃到集市那边的时候，发现自己常常站着的那个地方围了一拨人。

顾今然直觉他们是收保护费的。

他大步走过去，果然听见领头的长毛男对着那个卖茶叶蛋的老人说：

“老家伙，这地盘我们的，你要用我们的地方做生意，没理由不给我们抽个成，你说对吧？”

顾今然露出一个冷笑，这种勾搭他也干过，不过却从没对着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用过这种手段。

老人倒挺实在，她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摸摸口袋就掏出十几块元钱，伸出去递给长毛男。

长毛男穿着薄夹克，黑色皮裤，这种打扮在这个年代的杨新路算是非常拉风的了，特别是他那头长长的蓬松卷发，在当时就是型男标配。

老人家心肠好，不过好心办了坏事，她伸手指指长毛身后的顾今然，缓缓说道：“我帮这娃娃也交了。”

长毛本来收了钱就打算带着手下离开，他哪里有注意到身后白嫩嫩的小孩子。

不过既然他注意到了，怎么会轻易放走财路。

他大手朝着顾今然一伸。

“那老东西给的不够两人份，小子你自己的份自己交。”

顾今然平日里脾气相当好，他很能忍，可“老东西”三个字却如针尖一样刺痛他的耳膜。他也很傲，竟一下子拿出五十块钱，丢到地上，用脚一踩，冲着长毛男说：“你捡起来。”

长毛男还以为自己的英姿与威慑力震慑了这个可怜的小孩子，洋洋得意要弯下腰去捡，他手下赶紧把他拉住，低声说道：

“老大，那小屁孩耍你呢。”

长发男反应弧极长，他整整顿了三十秒，这才瞪大了眼睛，跟自己手下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