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凌表情微怔,却也没说什么,端起来就吃了。
他低着头吃东西,脸看起来清瘦了几分,应该是最近太忙了。
“哀家住得挺舒坦的,”宛宜说。“就是闷得很。”
何止是闷,自她迁入坤宁宫后,简直与世隔绝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只能靠宫女传话,伺候她的喜月和端容又去处理别的嫔妃安置之事,这身边的宫女不贴心,也不敢跟她多说。宛宜真是很想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皇后、敬妃、端妃、乔嫔、贤嫔、宋贵人,还有她的九阿哥,还有罗家。
偏偏弘凌说如今后宫未稳,下令吩咐了侍卫,不要她外出走动。
弘凌放下碗说:“您要是实在闷,我让皇后来陪您说话。”
宛宜想到那个温温和和、恭敬待她的福晋,便也点了点头:“如今她是皇后了,你后宫里人太少,我看该着意选批秀女才是。让她来看我,我与她商量商量吧。”
弘凌应是。
他素日就是这样,寡言少语,没想到如今做了皇帝也这样。
宛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九弟,可还好?”
宛宜这话一问出,立刻感觉到弘凌的表情变得阴沉了。
宛宜心里一紧,弘凌和玄越之间难道有墟隙?她平日怎么没看出来?他们之间难道有自己不知道的过节?
“尚好。”弘凌还是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宛宜说:“皇额娘,当皇帝的是我,不是九弟。”他说完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宛宜觉得他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是啊,是他当了皇帝,而不是罗家上下都以为的九阿哥当皇帝……
宛宜叹了口气,她觉得这孩子还是与她有墟隙的。
又有一碟珍珠蟹粉酥端上来,伺候宛宜进膳的宫女放下菜碟,突然轻声道:“太后,奴婢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宛宜吃得没什么心思,点头道:“你说就是。”
“皇上是……不吃鸡肉的。”宫女低声说。
宛宜的筷子一顿,皱了皱眉:“你当时怎么不说?”
“奴婢见皇上已经入口了,也不好再说。”宫女道,“奴婢原是服侍皇上的,如今被拨来服侍太后,因此知道些。”
宛宜看着小几上的饭菜片刻,突然觉得倦怠。
一炷香的功夫,皇后就过来了。
宛宜让皇后入座。
“太后的吩咐皇上已经告诉臣妾了。”皇后柔声道,“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
“博尔济家小姐不错。”宛宜想了想平日见到的大家闺秀,凭着感觉挑了几个,“皇上汉军旗的妃嫔多,多选些满军旗的进来。”
皇后站起福身。
宛宜想了想,又让宫女寻了她一柄金如意嵌羊脂玉的簪子来。
“你如今身份贵重了,穿戴自然不一般。哀家虽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簪子是先皇所赐,倒也名贵。哀家就赏给你了。”
皇后屈身谢恩。
宛宜笑着摆手:“不要多礼,当初还是我选了你嫁给皇帝做福晋,没想到竟也熬出头了。你本家的家世一般,后宫中还有佟佳氏淑妃,章家宣妃。都是本家实力强的。你倒也不必担心,平日有什么艰难的就来告诉哀家。”
皇后一听宛宜这么说,眼眶就发红:“臣妾知道,若是没有太后,断断是没有臣妾的今天的。臣妾以心里记得太后隆恩。”
宛宜才不觉得自己哪有隆恩。
当年不过是看这位叶赫拉那氏的小姐乖巧温顺,向来配老四的性子最合适,才向皇上求了这门婚事。若是知道四阿哥有朝一日能当上皇帝,怎的又会选她。
宛宜身居后宫多年,深知皇后的重要性,如今也只有她帮衬着,让皇后好过些了。
“近日皇帝在前朝怎么样?他刚登基,烦扰的事情多吗?”
皇后摇头,迟疑地笑了一下:“皇上……很好,太后不用操心。原先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刻苦,暗地培养自己的人脉,因此也不难。”
宛宜又是沉默。
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懂这个老四。
他原来究竟在想什么?
“你说……当年他在王府的时候很刻苦?”
皇后说:“特别是您要检查功课了,头一晚整夜皇上的书房都亮着灯,希望能答得好些。每次您若是夸了皇上几句,别人纵然看不出来,臣妾却看得出他是高兴的。”
宛宜听得一怔。
“这些……他倒是从没有跟哀家说过。”
“皇上的性子本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跟别人说,要别人去猜他。”皇后继续道,“臣妾这么多年,也只能略猜得一二分,如今皇上心思越发的深沉,多数时候臣妾都看不明白。”
皇后告退了,宛宜觉得心里沉闷,让丫头扶着,去花园里走走。
荷池里只剩了些枯瘦的莲蓬和支棱的枯叶。倒是梅花含苞待放,前几天刚下过雪,还没有化去,倒是晶莹可爱。
宛宜素日不喜欢冬天,她怕冷,因此用灰鼠皮斗篷拥得紧紧的,还抱着手炉子取暖。
宫女怕她冷着,小心地拥着她:“太后,这天冷得很,奴婢还是扶您进去吧……”
宛宜刚想说不碍事,就听到弘凌身边的太监高无庸的声音。
弘凌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可能是天气太冷,显得他眉峰冷峻。看到宛宜站在外面,他大步走过来:“这么冷的天,你在外头干什么?”
宛宜都未注意到他话里的不敬。(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