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的照片本来是一摞,但申璇在倾身往前推开的时候,有意识的一张张匀开,便一张张打开了。
像有着时间顺序的插画。
从相视一笑,到双手相握,到温暖甜蜜的相拥,赤身缱绻的相缠,每一张都像是顺理成章,又水到渠成的进展,一步步,一环环,没有多余跳脱的节奏,只有让人心悦诚服的结果。
申璇知道,走到今天这步,她还是自卑心理作祟。她要的,不过是他一皱纹,一瞠目,一岔然,一怒吼,她要的不过是想从他眼里看到半刻后悔,哪怕是稍纵即逝的隐痛。
至少可以让被伤害得全身都血淋的她心底窜出一丝丝的痛快!
可是她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终于明白了,原来,心如死灰,便是这样。
你想要作贱自己的方式去还击那个已经不爱你的男人的,真是天底下最最可笑的笑话,他早就已经不爱你了,他才会忍心伤害你,他的目的就是离开你,又怎么会在意你如今携谁的手,伴谁的枕?
他已经不爱你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你是否还有一点希翼,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你的离去而感到了片刻难忍?
他眉宇间闪过的轻谩与嘲笑,嘴角溢上来的冷漠与得逞,像是一把上古时代的神器,所向披靡的砍断她迎面向他射出的冷冰器。
剑毁人亡。
再也没有申璇,那个鲜活的申璇,被裴锦程杀死了,彻底的,杀死了!
申璇的手覆在照片上,看着轻闲的姿势,却是用尽了全力的撑在男人巨大办公桌面上,一寸寸的往后退,往上起身,她的手还不敢马上松开桌面,她怕自己站不直,在这个毫不在意自己的男人面前站不直。
还好,还好她看见了他眼底那些浮光,那些撕砍掉她心里最后希翼的浮光存在的意义非凡。
“阿璇,非要弄到这么两败俱伤吗?我去起诉,你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不起诉就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不是更好?你一个女人家,说出去也不大好听,不是吗?”
他的故作仁意,也被她看得清楚,瞧瞧他这副嘴脸,一副为了她着想的嘴脸,裴锦程的太太出轨离婚,到底是谁的名声更难听?
她轻轻“呵”笑了一声,“我不在乎名声,只想出口气,我名声本就不好,不是吗?以前在海城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今天跟这个男人传绯闻,明天跟那个男人传绯闻,我的名声好得到哪里去?”
裴锦程悠悠叹了一声,“你若执意要这样,才肯好好的,那么,我就成全你吧,你要什么样的起诉?需要我请记者,开发布会吗?”
男人往后一靠,目光根本不在那些照片上,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满目桀骜,一摊手,笑道,“反正你说了算,我觉得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当然要照顾一下女士的喜好。”
“裴锦程,你真卑鄙,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是装出一副绅士样了。”申璇慢慢的站直身,同他一样,满目桀骜,双手抱着,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坐在总裁椅上的男人,明眸里,刀光剑影,恨不得将他碎尸成段!她同他起先一样,嘴角慢慢扬起嘲讽。
嘲讽他的薄情,也嘲讽自己障目不识眼前物。
“阿璇,你也不能这样说。”他的样子像是有些无奈的吁了口气,“我当时怎么说也是把生存机会让给你的人,咱们之间还是有些回忆,男人和女人间的爱情虽然会变,但是过去经历过的事情总不能说没有经历,你不能因为我们夫妻缘尽,就把我这个人都给否决了是不是?”
申璇感觉到心口上又有人朝她割了一刀,男人说没有了爱情还可以做朋友,曾经经历过的事不能说没有经历过,可是曾经经历过的爱情却会改变。
她怎么会忘了,裴锦程也是男人啊,跟古时候的元稹,司马相如,汉帝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会因为环境,时间,you惑而改变他们的爱情。
他只不过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已。
“裴锦程,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会忘记的。”她不想再和他说什么,一偏头,把墨镜拿出来架在脸上,拉上手提包的拉链,包带挽在手臂上,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时,怨怼已经不在,呼吸里都是满满的担忧,“我们离婚这段时间,我住在外面,你回梧桐苑去住着吧,白珊跟你没有离婚,她还是裴家的人,她有自己的园子。爷爷需要人照顾,他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没有可靠的人在他身边,我怕会出事,我现在只能肯定给爷爷下毒的人是二叔,剩下的,你自己去查,裴家那个地方,我最担心的,就是爷爷,也请你以后,好好照顾他。”
“他是我爷爷,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