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模样十分狼狈,身上的羽毛支离破碎,许多地方甚至变成了“秃毛鸡”。
雪白的帘帐被恶风掀开。
遍体鳞伤的夜鸦恶狠狠的扑了进去,甚至不及寻找落脚之地,一头扎在了帐蓬正中。
帐中,悉多于从桌面抬起了头。
他的桌上摆着一副地图,地图上还有无数鲜血淋漓的指印,那些指印仿佛刚印上去一样,一枚枚鲜红欲滴,像极了流血的伤口。
“夜鸦,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眼前的诡异,悉多于吃了一惊。
“唐人厉害!”
夜鸦歪着头,一只独目里,闪着怨毒的光芒。
“我的毛都被他们的符烧光了,可恨,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有何收获?”
“唐人狡诈,他们有两个厉害异人,还有一帮臭道士,军中还有符咒法箭!”
“这么说,是块硬骨头……”
“但我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弱点。”
夜鸦挥动着光秃露肉的双翼,凶狠的人立起,口吐人言道:“悉多于,替我报仇!”
……
苏大为站在车弩旁,有些好奇的抓起一支箭,在掌心摩擦着。
“破邪弩。”
他喃喃的说了一声。
这种感觉不会错,正像是他当年接过父亲留下来的破邪弩的感觉,这种箭,对诡异有不可思议的压制作用。
郭待封在一旁略带几分自矜的道:“总管,此次出行前,因听说吐蕃人军中多有异人和诡异,所以末将特地去长安府库,调拨了这批弩箭。
此箭是由当年太史局所制,哦,现在叫秘阁。
大量装备于军中玄甲卫,还有一些分赏赐给有功的不良帅。”
苏大为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自己的父亲苏三郎,当领便是领到这破邪刀和破邪弩。
后来自己也曾用过。
现在这刀弩,还贡奉在家里苏三郎的牌位前。
薛仁贵在一旁道:“这种破邪箭对诡异十分管用,大军开拨,箭如雨下,任他什么三头六臂的诡异,也要被射成刺猬,郭将军此次办得不错。”
苏大为点点头,看向郭待封时,目光柔和下来:“办得不错。”
幸亏郭待封机灵,提前做了准备。
有了这批破邪弩,对抗诡异的把握又多数分。
不过苏大为的脸上,并没有因此显露过分喜悦,相反眉头略皱,似乎有些心事。
“阿弥怎么了?”
“总管?”
“先收拾一下,收殓死去袍泽的尸骨。”苏大为一边说着,一边向站在一旁伫立的一众茅山宗道士颔首道:“道长见谅,军中刚经历诡异冲击,还得收拾残局,想请诸位道长先休息,明日再详谈。”
“总管客气了,我等来时叶天师交代过,一切唯总管马首是瞻。”
领头的一员道士,长得眉清目秀,嘴角上翘,未语先笑,给人感觉十分亲切。
“来人,带道长们下去歇息。”
苏大为召来亲兵,又向身边的安文生和郭待封、薛仁贵等使了个眼色:“你们随我入中军帐,继续议事。”
“喏。”
郭待封、薛仁贵和安文生跟着苏大为进入中军帐,但苏大为并没有急着开口。
而是过了片刻,待主持具体军务的三名都尉进来后,示意众人坐下,才出声道:“今夜过了大半,不过大家可能没时间休息了。”
“总管,你的意思是?”
“之前曾说过,下了大非川,咱们会经历一场考验,这片草原一望无垠,太容易遭遇吐蕃人的游骑,现在不幸言中。”
苏大为扫视左右:“诡异既然来偷营,说明吐蕃人已经清楚我们的位置,数千军马不可能凭空飞走,现在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如我所料不差,大概天亮前后,我们很可能与第一批吐蕃人的游骑遭遇。”
这话,令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在场都是老行伍,不是没有想过那个最坏的局面,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不知吐蕃会来多少人。”
“总管,我们要怎么准备?”
“要分兵吗?预先设伏?”
诸将一个个抛出心中疑问。
现在吐蕃人来的会有多少人,谁领兵,战力几何?
这些对眼前的唐军来说,都笼罩在迷雾中,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无论明日交战情况如何,由苏大为率领的这支三千人上下的唐军,都绝不可恋战,不可被对方纠缠住。
这里,毕竟是吐蕃人的主场。
一但方位暴露,很容易吸引更多的吐蕃兵马前来。
万一陷入吐蕃优势兵力的包围,那便大势去矣。
何况这些吐蕃人手段奇诡,今夜居然派出那些诡异来偷营,谁知明日又会出什么妖娥子。
薛仁贵看了看苏大为,又看了看众人:“明天不如我率先锋先探一下,总管可率中军在后徐行,万一有战事,可再做应变,到时分兵也可,做犄角也可,以我们唐骑的实力,正面浪战,谁是敌手?”
这话说得豪气十足,信心爆棚。
但满座的诸将,却纷纷点头,感觉薛仁贵说得对,唐军在正面战场永远胜利,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深入灵魂的认知,是天经地义。
看来诸将并没有因为今夜一场诡异突袭而畏惧。
军心可用。
苏大为笑了:“就依薛将军所言,我们不低估他们,但也不用太过畏手畏尾,诸位赶紧回营抓紧休息一下,准备明日与敌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