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潇夙歌从床上缓缓坐起,侧头看了眼窗外深如玄墨般的夜幕,随即用完好的左手极为利落地拆了右臂上那些碍事的绷带,活动了几下确定已经恢复自如后,她抚了抚青色逐渐消褪的眼睛,有些愉悦地感慨自己终于脱离了国宝范围。
动作轻柔地拿开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她眸光随意地扫过身旁人沉睡的面容,在看到对方紧锁的眉头以及额前被冷汗打湿的碎发时骤地顿住。
简单地探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之处,潇夙歌思索了片刻儿只当对方是在做噩梦,拎起被踢到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她穿好衣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身形犹如鬼魅般向着某处方向极快地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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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无光的幽林间,两抹瘦削的身影正一前一后地穿梭于各种窄小的野道上,被他们无意间刮碰到的灌木在夜风吹拂下发出漱漱的声响。
奔逃于前方的妖魅女子身上的紫色罗裳已经撕裂了许多处,露出的皮肉上满布伤痕,被炼火蛇灼伤的血洞中还汩汩地冒着鲜血,但女子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仍旧拼命地跑着,垂下的衣摆已经完全被血液染红。
决殇一身黑衣几乎快融入夜色,向来就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在此时更显冰冷,他紧追在女子身后,如鹰隼般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手臂轻扬,空中两道银芒闪过,下一刻,女子的两只手腕上便套住了带着钢齿的玄铁环。
沉重的齿环在慢慢地收紧,尖端刺入血肉中不断地深入,筋脉都快被割断女子身体晃了晃,但停顿还不到一瞬便接着向前跑去。
决殇对此并无意外,只再次掷出了两个齿环扣住女子的脚腕,女子步伐顿时慢了下来,回头阴狠地瞪了眼决殇后却是不服输地又跑了起来,然而她现在的速度在决殇眼里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细长的骨鞭蓦地缠上女子的腰身,决殇往后用力一收,瞬时,女子被力道束缚地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被碎石勾起的衣衫下,小腿上的血肉被磨损得一片模糊,近乎可见其中的森森白骨。
眼前的景象可谓触目惊心,但决殇显然并不为之所动,他将骨鞭在手上牢牢缠好,对着那身体终于撑到了极限的女子道:“我追你已有七日,你若是早些束手就擒,又怎会受这些皮肉之伤?”
女子艰难地撑起上身,散乱的乌发后却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歪了歪脑袋,到了此刻神情也是无比的嚣张,“被你抓去见她可不是我的本意。”
决殇眉峰微蹙,眸中有些不解,“你既然想见主子,又为何不能顺从地被我抓去?”
女子伸舌舔了舔干燥泛白的嘴唇,轻笑道:“我自己去和被你抓去可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呢!”
“你的本意倒不如说是想让我求着见你。”一道极为清冽的声音突然自女子身后传来。
决殇骤地躬身抱拳,面色恭谨:“主子。”
女子猝然转头看去,果见一袭白衫隐于暗夜中,负手而立的青年正垂首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浅薄的笑意却又冰寒至极,那张恍若谪仙的面容在此刻竟无端生出一股嗜血之意,更甚地域修罗。
“沫儿姑娘,好久不见。”见她沉默不语,潇夙歌轻晒一声,“如此怔忪的反应可不像你啊……或者,你是不满意我对你的称呼?三皇女殿下。”
女子亦就是澹台梓沫叹然地扯了扯嘴角,身上的伤痛丝毫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忽略过最初的那丝恍惚后,她笑得芳华潋滟地道:“我早就不是什么三皇女了,公子还是唤我沫儿吧。”
潇夙歌相当干脆地颔首,微弯的桃花眸使冷淡的面色温和了几分,她蹲下身饶有兴味地扫视着澹台梓沫身上的伤处,语气带着几分怜惜:“流了这么多血,沫儿姑娘一定很痛吧?”
“还好。”澹台梓沫眨了眨弯月般的眸子,笑意盎然:“我想,对比那位殿下来说,我的疼痛应该不算什么。”
“是么?”潇夙歌意味不明地一笑。
澹台梓沫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当然。”她摸了摸手腕上还在收紧的齿环,对于那些流淌下来的温热血液仿若未闻,“你的蛊师难道没告诉你,身中疯人蛊的宿主时时刻刻都会承受蛊虫侵入脑海的痛楚吗?那种如同万道钢针齐齐刺下的感觉想来也是很难受的呢,你说是不是?”
笼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潇夙歌唇边的笑意未变,然而下一瞬,随着一声巨响,澹台梓沫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单薄的身体近乎陷入地面,她身下覆盖的土壤很快变成了暗红色。
“解药。”
费力地抬起头,澹台梓沫仍然在笑,混合着内脏碎末的血液从她嘴中缓缓涌出,“没有。”
又是一声巨响,潇夙歌收回迫人的威压,重复道:“解药。”
陷得更深的澹台梓沫已经没有力气再动,透过土壤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中似乎依旧带着笑意,话语却不变:“没有。”
光影一闪,她的十个指甲全部掀起,露出里面染血的嫩肉,潇夙歌仿佛一点也不厌烦地道:“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