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这般是否不太合适?”潇夙歌手指轻敲着桌面,与身旁那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人对视了一眼,眉头微蹙地轻声问道。
万俟琛温和地笑了笑,还不带说话,便见万俟漓悠蓦地坐直身体,迫不及待地拆她的台道:“其实你就是懒得去吧?”
“……”潇夙歌再次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对方颇显得意地向她龇了龇牙,淡淡地收回视线,她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意,“丑死了。”
万俟漓悠捂着脑袋趴回桌上,双唇微撇地低声嘟囔道:“丑你也不能不要我……”
“呵呵呵——!”万俟琛开怀地大笑了起来,目光万分和蔼地看着这两个自己最欣赏及疼爱的后辈,神情难掩愉悦却也带着些怅然的欣慰。
悠儿这孩子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虽表面上看着骄纵任性、顽劣不堪,但其实心肠最是柔软,只不过平日里总是拿尖锐刺人的一面示外而已。如今,他肯在夙儿面前这般乖服,怕是心中早就惦记上对方却犹不自知罢了。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种事情他作为长辈就不便插手了。更何况,夙儿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在一些事情上,她对悠儿的耐心包容连他这个不常会面的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谁又能说悠儿在她心中不是特殊的呢?即使现在这份特殊与真正的爱意还搭不上边,但既然有了这份不同,那么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渗透,也迟早会凝聚出令人心惊的情意。
年少时未能得到的感情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现在他只愿自己的孩子们能幸福欢乐一生。
轻叹着摇了摇头,抛却纷乱的思绪,他笑着解释道:“凤音虽不老实却也不会在这等明面上的场合中作乱伤人,此次观礼之行必然无甚危险,而且这也是接触各国重要皇嗣的好机会。”
“何况……”万俟琛停顿了一刻,转而话音有些严肃地道:“夙儿,你可不只是悠儿的驸马,更是阿落唯一的孩子,是白霖未来掌握摄政大权的逍亲王,像这种事情以后必不会少,你该试着习惯才是。当然,此次之行并没有什么要求,你便权当是和悠儿出去散心游玩即可。”
他稍微偏头看向某个神情颇为无聊的旁听之人,问道:“悠儿,你觉得呢?”
闻言,万俟漓悠视线瞟到那静然沉思的青年身上,意思表达得很明了——看对方的决定。
潇夙歌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面色淡然地颔首同意。
激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万俟琛站起身来欲回御书房理政,临走前他嘱咐道:“悠儿,去看看你的母妃吧,她很想你。”
“好。”万俟漓悠应了声,正准备拉着潇夙歌一起去时却听对方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你独自去见母妃吧,她应该有不少私话想对你说,我在这里等你。”
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万俟漓悠也不再勉强,只不放心地念叨了几句便向璃弦宫快步走去。
潇夙歌独坐在亭中,眸光晦暗地凝望着远处,始终不变的淡漠神情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一阵轻然地脚步声渐渐靠近,她侧眸却见万俟皓泽徐缓走来,对方身上的蓝色朝服还未换下,一向温雅的面容在这威严蟒袍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凛冽之意。
他来到亭中坐下,正对着她的方向,轻问道:“夙歌似有些心事?”
潇夙歌摇头,“倒也没什么。”她只是习惯了江湖中无拘无束的日子,并不想从政,也不想总是笼罩在父亲的影子下罢了。但既然当初决定回到盛京,这些问题她便考虑过,只不过人的劣根性还是让她在真正面临的这一刻染上了一些负面情绪。
“我知你一向是个心境通透之人,只是路过时看你眉宇间略带了些沉郁之色还是没忍住过来询问一番。”万俟皓泽勾唇浅笑,眸中隐含着一丝窘迫。
“谢了。”潇夙歌眼神微暖,想到曾经看到的某个画面,她有些突兀地问道:“皓泽也有迫不得已之事么?”
万俟皓泽顿了顿,随后答道:“自然是有的。”他抬手拎起茶壶为两人倒了些茶水,接声道:“我只愿迫不得已的时候能越来越少,早日得到自由。”
“一定会的。”潇夙歌附声道,同时她看着对方的眸色也逐渐变深,蕴荡着些许恻然的暗光。只因以皇后的心性,一旦万俟漓悠将来揭破了身份,那么万俟皓泽必将成为他们的敌人,不论他愿不愿意。
此时,璃弦宫内,万俟漓悠端着一副乖顺的孝子模样凑到璃妃身边为她捏着肩,视线四处飘忽了一会儿,半晌,才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母妃,你以前与阿夙很熟识吗?”
一瞬间,璃妃的身体有些僵硬,“怎么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他手上的动作未停,继续道:“那次宴会上阿夙向我求亲是你授意的吧,她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悠儿……”
万俟漓悠雅逸地笑了笑,安抚道:“母妃,你不用担心。”他一下下地轻拍着璃妃越来越僵硬的后背,待到她舒软下来之时,才转到她的面前,颇具深意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神情瞬时肃寂了许多,他缓声道:“阿夙是不是与天阑山有关?”
璃妃凝视着面前儿子极为认真的神色,还是没抗得住他那满是希冀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弯唇愉悦地一笑,万俟漓悠坐到她的对面,拿起一个苹果仔细地削起皮来,等到确定手中的苹果已经很干净后才将它递给了璃妃,随后用一边手帕擦着手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母妃,如果幽幽还活着的话,你会想要见到她吗?”
“……为什么突然提她了呢?”璃妃的笑颜顿时有些勉强。
“突然想知道而已,母妃你还没告诉我呢?”
璃妃的面色黯淡了下来,她拿出颈间的一块碧色玉坠抚摸起来,美丽的水眸中柔和无比,轻声道:“如果,她还活着……那么我不会与她相认以免她再卷入危险中,只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快快乐乐,平安无忧,遇上一个很爱她的人永远陪着她、照顾她便好……”
停顿了片刻儿,她又闭了闭湿润的双眸,苦涩地说道:“也许……我还是想要见见她的,不需要正式的相会,哪怕只是偶遇时照个面我也很开心了。”
抬手抹去她的泪水,万俟漓悠上前轻柔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