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程茜如握紧了拳头。
骡车在靠近城门的一条胡同口停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住一宿,天亮时城门就开了,那时就把她们送出城,先送到秦家在大兴的庄子里,再让各自的家人把她们领回去。
这处宅子是罗锦言的陪嫁,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两进的院子空空荡荡,之所以让她们在这里落脚,只是因为离城门很近,明天方便出城。
进了院子,胖胖的中年管事清点人数,数了三遍,确定少了两个人。
他吃了一惊,这些人都是年轻女子,虽然算不上是家生子,可老子娘也都是各个庄子里的农户,如果哪家闺女被他弄丢了,他就无法交待了。
他亲自又到骡车里去找,骡车里是空的,车把式正在饮骡子。
他急出一身冷汗,正不知所措时,忽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丢了就丢了,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大奶奶不会怪你。”
管事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两条苗条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掠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然,他回到院子里,再点了一遍人数,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程茜如跌跌撞撞地跑出很远,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保养得再好,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黑暗的车厢里看不清楚,但是进屋以后点上灯,一眼就能看出来,府里的丫鬟到了岁数就要放出去,哪有她这个岁数还当丫鬟的,好在春意是个机灵的,主仆二人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了。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她们先到二条胡同的宅子里避上一阵子,然后再给秦烨送信,让秦烨给她想办法,秦烨对不起她,他不会不管她的。
可现在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秦烨竟然要帮着秦珏对付她,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好在二条胡同的宅子是她悄悄置办的,就连拂柳也不知道。
当日她并非是有意瞒着,只是恰好有笔银子无法下帐,她在中间倒了几次,最后买了这套宅子,并非是繁华地方,价格也不贵,她就是看中这里的清静,想着有空时就过来住些日子,没想到第一次来却是现在这个情况。
已经宵禁,秦家有官身,巡城兵士拦住了,只要亮出官凭就可通行,但是程茜如和春意只是两个女子,又是步行,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格外乍眼,还没到二条胡同,就被巡城的拦住,大晚上拦住女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仆妇,这些巡城的便以为是哪家的逃奴,不等她们辩解,就给绑了。
若是往常,就算是秦家的奴才也能给几分面子,可是今天,程茜如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是秦家的。
她只好一口咬定住在二条胡同,并非是逃奴。
按照顺天府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在宵禁时被抓到,如果是官家仆从,只要次日由东家拿了官凭,交上几两罚银,就能把人领回来,若是东家够面子,连罚银也不用交。
但若是平头百姓,查实是良民,而非贼人的,罚银十两,交不上罚银的,在顺天府领二十大板。
程茜如主仆二人身上早就没有银子了,若是二十大板打下来,她们不给打死才怪。
两人苦苦哀求,可还是没有用,好在终于网开一面,让她们当中的一个人回家报信拿银子。
按理,这种跑腿的事应该是春意的,可程茜如留了心眼,担心这个时候,春意会扔下她自己跑了,就提出由她去拿银子。
于是,春意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太太,把她扔给一群脸带淫笑的兵士,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