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事既已与你无关,你听听便罢了,何必在意。若是说两句你便要一死以证清白,岂不是坐实了旁人的话,你王婉没了清白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的脸面。别忘了你现在是殿下的人,一口一个王家算是怎么回事啊。”
娴侧妃最后上下打量了王婉一眼,言道:“下去换身衣服,回来给我吃饭,别让人以为皇子府有多刻薄你似的。”
“噗嗤!”饶是赵侧妃满肚子火气,看着王婉那张气得铁青却有口难言的脸,此时也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笑出声来,被娴侧妃冷冷一瞥,赵侧妃也就收敛了。
王婉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以前倒看不出这个不声不响的娴侧妃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主。她硬生生的缓和了脸色,敛袖行礼道:“是,妾多谢娘娘教诲。”
这顿饭自是吃的不知其味,娴侧妃吃罢便施施然的走了。
她身侧的大丫鬟不解道:“娘娘素来不问这些事的,今日何必与那种人计较呢。”
娴侧妃倒不似被惹怒的样子,只淡淡道:“输给朱初珍也就算了,那个王婉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殿下青睐,也配让殿下来给她撑腰!”
孙侧妃走时倒是唤了王婉一道,想来是怕王婉留下了,又和赵侧妃起冲突。
王婉前脚进了院门,梅香吩咐了众人退下,后脚屋子里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想来是气急了。梅香进了屋里,只见碎瓷满地,便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王婉气得双手发抖,用帕子捂着嘴似是想把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一个劲的说着“恶心。”这是叫人恶心的三个人,不,还有那个不管事的皇子妃!她王婉不能这样任人欺凌下去,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梅香见她这样,只得出门唤了声:“寄雨,去打点热水来。”
“哎!”拱门前探出半个身子的丫头爽朗应道,眉眼清澈。
入夜,酒肆里越发热闹,后院里花团锦簇,灯笼高悬,酒香四溢。
地上十来个酒壶四仰八叉,王显他们亦是无奈,谢弘的倔脾气一上来,别说他们,十头牛都拉不住!此时谢弘喝得半醉,“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
飞花激荡,簌簌而下,树影稀稀掩映着谢弘的身形,他俊颜上是一抹罕见的冷硬,长剑啸吟,所过之处,月影凌乱,飞花成瓣。
酒保们谁都不敢去触这位小爷的霉头,只远远的避着。
“哟!谢弘,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是还嫌谢家今天不够丢人现眼!”袁向松一踏进这里,张鹏举他们顿时心道一声“坏了!”怎么这时候让他们俩碰上,果不其然,袁向松一开口就不是好话。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那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钉进了袁向松身旁的柱子上。谢弘直起身子,满脸挑衅的看向袁向松,袁向松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宫闱里都能打得谢弘鼻青脸肿的,哪能受得了这个,顿时火冒三丈!
“手误!手误!谢弘他喝醉了,袁大哥你千万别介意!”张鹏远急忙上前打个圆场,拍了拍谢弘的肩膀,又上前笑着揽过袁向松。
“来来来,袁大哥咱们到前面喝两杯,我请你,谢弘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和他计较!”
袁向松看着谢弘冷笑了声:“心情不好?哼,老子今天心情还不好呢,谢弘!卫家少主都回来了,你大哥还杳无音信的,真准备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啊!”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呢?”谢弘顿时红了眼睛,三步并做两步的跨上前去,一把揪起袁向松的衣襟,任张鹏远怎么拦都拦不住。
“说谁,说你大哥!”袁向松本不想计较,只是一想起自家妹子耽误到今天还嫁不出去,瞬间心头火起。
“袁向松!你别以为我平时让你三分,你就蹬鼻子上脸!谁拦着你们家姑娘退婚嫁人了吗?”谢弘亦是气急。
哼!袁向松冷笑出声,反手夺了柱子上的剑,往前一送逼退了谢弘。
“谢弘,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也是,让个庶子抢了风头却只敢在这里低头喝闷酒,也够没出息的!再怎么说你那个二哥也算敢作敢当!有机会转告你大哥,别想着一辈子做缩头乌龟,这笔账袁家迟早要跟他算的。”
袁向松说完,便冷笑着大步离开,而要不是张鹏举他们抱的紧,谢弘差点提着剑追上去。
“松开!都给我松开!”谢弘扔了剑,捡起酒又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是,他武不如大哥,文不如二哥,他从来都不是谢家出类拔萃的那一个,爹偶尔偏心他也不在意,毕竟二哥活得太委屈。他今日还在夸耀着他们兄弟感情好,转眼他二哥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他说过那是他喜欢的人啊,你要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割我心头的那块肉呢。
“谢弘!你去哪啊?”
“去哪?哼!回家!”谢弘把酒壶往身后一丢,摔了个粉碎,捡起地上的剑,插回剑鞘。
谢家书房的灯一直亮着,第一次,谢家的二公子在书房待了这么久,屋里不时传来谢相愠怒的声音,谢家的下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谢相冲二公子发这么大的火。
“逆子!你给我滚出去。”谢相直接把砚台砸了出去,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居然就为了那点儿女情长要自毁前途,他们兄弟一个个的简直是要气死他才甘心啊。
谢谦之沉默着,被厚厚的布条包裹着的手掌上鲜血早已干涸,可疼痛却似入骨般挥着不去。青白的指尖如同爱恋情人般轻抚着衣袖里的匕首,寒意隔着一层刀鞘都能透出来。靖安啊靖安,他既然已经陷下去就不怕越陷越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认了。可靖安只能是他的,爱也好,恨也罢,都只能是他的。
一念生便不死不休。
出门时他遇见了谢夫人,一如往常般他躬身行礼,唤道“母亲。”
谢夫人却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端着吃食便进去了,想来也是知道春宴上的事了。
“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书言在外面急的满地转圈,见他出来慌忙上前。
谢谦之也有些累了,挥挥手示意他推着自己回西苑。
刚走两步,便不偏不倚正撞上酒醉归家的谢弘。
谢弘就挡在他必经的路上,一双眼冷睥着他,眼里没了平日里恭敬。月下,他二哥依旧是清傲如竹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靖安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的靖安呢?
“是二哥啊!”谢弘懒洋洋的说道,一副无害模样,可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扔了剑鞘,长剑锋芒所指之处正是谢谦之!
书言大惊失色,忙道:“三少爷!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冰冷的月光流泻在剑刃上被反射成更尖锐的锋芒,谢谦之的目光从剑刃挪到谢弘身上,并没有多少诧异。
谢弘声音冷硬:“二哥,我说过的吧,我喜欢那个人,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亲口对你说过的吧。为什么你明知道还非要和我抢呢?”
“抢。”谢谦之像是喃喃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眉眼倨傲。
“抢?是你的那才叫抢,现在还不是你的,怎么能算抢呢。”
谢弘本就带着三分火气,此时听他挑衅,三分火气顿时变成了十分,在书言快吓晕了的目光里,剑往前一送架到了谢谦之脖子上,不假思索般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她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她!”
谢弘诡异的停在了这里,沉默了下去,谢谦之隐隐嗅到了某种苗头,他却闭口不言了。
他的?是什么让他有信心认定靖安会是他的。谢谦之若有所思的看向谢弘,谢弘却只是一笑,冷道:“二哥你就别费心思套我的话了,纵然爹向着你,可陛下怎么会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你,即便你是新科状元,一身才华,可也终究是庶子……还有……”
谢弘打量着那双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残废!”
“你们俩在干什么?”谢相厉声喝道!
“谢谦之让你回去闭门思过呢,不到选试不许踏出西苑一步!还有你,满身的酒气赶紧给我回去!”
谢弘漫不经心的收回了剑,懒洋洋的迈着步子走开了,只留下谢谦之一个人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