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视面色各异的众人,提高嗓音道:「自从依兰黑把闺女卖给汉人作妾,就与大肚王不再是一条心。」
听到如此诬蔑言语,徐国难躲在油渣袋后面气得面色紫酱,双手用力竟把麻袋抓出十个小洞,蓦地醒觉急忙静心屏气,凝神倾听。
索萨耳目灵敏,察觉动静疑虑目光冷电般射向油渣,徐国难暗叫不妙,知道若不处置索萨说不定会过来察看,蓦地望见一只瘦骨黑猫蜷着身子偎在油渣堆里睡觉,伸指在黑猫背上轻轻一戳,黑猫受惊叫唤窜出,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猫由王老实饲养捕捉老鼠,近些时日东宁府粮食紧缺,大小老鼠都被捕食得一干二净,黑猫无处觅食也日见苗条,索萨见是黑猫不再疑忌,依旧与众人不住口谈论,只是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无意被旁人听见泄露机密。
偷运弹药事关土蕃举义,如何小心都是不过份。
阿莲点头叹道:「欧孛齐大叔说得不错,人心不足蛇吞象,依兰黑仗着与英国商馆搭上关系,左右逢源走私贸易发足大财,心乌得如同走私汉商,早就忘记自家的土蕃身份,教主多次派人暗中试探,依兰黑都不肯明确表态支持土蕃举义,反而说三道四借口阻挠,实在让人齿冷之极。」
眉心陡地现出冷厉煞气,狞声道:「土蕃举义近在眼前,到时说不得要杀鸡骇猴给些厉害瞧瞧,依兰黑再不识好歹,教主就让他成为那只倒霉的山鸡。」
阿莲妖娆狐媚如同修行得道的九尾狐狸,一言
一颦无不勾魂动魄,这时眸现煞气却是宛若修罗魔女,狐媚骚气都一扫而空。
众人听了都是皱眉不语,土蕃部族数量众多,若是齐心协力足与汉人对抗,无奈却是人心不齐相互仇视,动不动就为些许蝇头小利争斗内讧,平埔社、麻豆社等熟蕃部族早已汉化,纺织耕种过惯安逸日子,哪里愿意跟随一穷二白生蕃造反作乱,抛弃富庶太平逍遥生活,做那虚无缥缈的土蕃自由世界美梦。
况且生蕃作乱也不一定成功,熟蕃部族与汉人打交道较多,深知明郑官兵武器精良杀法骁勇,实不是一般散沙的土蕃部族可以对敌,对大肚王杜撰出来的美好画饼深表怀疑,参与砍头买卖的热情自然不高。
欧孛齐嘴里嚼着鸡骨,含糊不清道:「依兰黑那老小子狡猾又不听话,确是应该给些教训,按俺的主意干脆想法子赶依兰黑下台,扶持依兰思托当任平埔社族长,必能与大肚王同心携力共兴大业。」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都是一动,凝神仔细思索。
旭烈皱眉思索半晌,摇头道:「依兰黑担任族长多年德高望重,族人都是衷心佩服,依兰思托那傻小子没有篡位野心,对依兰黑也很是孝顺,不是那么容易赶老小子下台。」
抬眼望着索萨道:「少族长,我的主意还是抓紧把火枪兵练好,只要能够举义出山打上几场胜仗灭了武定里汉军,那些墙头草还不马上迎风就倒,用不着花上丝毫心思。」
呸地吐出鸡骨,欧孛齐用力点头道:「旭烈说得极有道理,西洋火器无坚不摧确实厉害,欧孛齐第一次见到开枪射击,轰隆隆就像天神打雷,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好几天才勉强收回魂魄。」
顿了一顿道:「就是有一样不好,西洋火器没有弹药就成了烧火棍,啥子用场都派不上。」
欧孛齐说中了关窍所在,索萨思索半晌把酒碗重重一顿,昂然道:「汉人武勇不如我们,人数不如我们,就是仗着武器厉害,骑着马远远开枪射箭,从来不肯与土蕃勇士近身搏战。这次咱们有了西洋火器,想法子练出精锐火枪兵,关武岭歃血会盟立即大举出山,瞧懦弱汉人拿啥子来抵挡。只要想法子把汉人都赶出台湾,把住港口再也不许可恶异族进来,台湾就是土蕃自由世界。」
见索萨说得慷慨激昂,欧孛齐等人都眸光狂热面现向往,阿莲望向索萨的目光更加脉脉含情。
朱宜萱却是撇了撇嘴,自顾吃菜没有言语。
她是思明山庄庄主独养幼女,台湾无论何人统治都丝毫不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讨好索萨师兄,才不会理会生蕃部族的劳什子举义。
杀尽汉人建立土蕃自由世界,说得倒是轻巧之极,且不提数十万汉人能不能如愿杀尽,就是举义成功土蕃部族相互仇视勾心斗角,稍不如愿就会提刀厮杀,哪有可能建成真正的土蕃自由世界。
况且西洋红毛鬼对台湾都是虎视眈眈,赶走汉人把住港口就能抵挡得住坚舰利炮的西洋红毛鬼?
徐国难却是听得心惊动魄,暗想生蕃部族果然已磨刀霍霍阴谋作乱,若不及早设法消弭,到时生蕃部族大举出山造反作乱,海霹雳施琅从漳州起兵攻台,本就风雨飘摇的明郑朝廷内忧外患哪能支持得住,汉人最后一块领土立时就会被扫除,台湾从此就会沦落野蛮铁蹄之下。
听阿莲语气熟蕃生蕃对举义作乱意见不一,佬爷依兰黑尤其反对土蕃作乱,若是巧妙利用说不定能够借力打力,不动声色就可清除祸胎,把生蕃作乱消弥于无形。
正自皱眉沉思,远处屋瓦传来轻微响动。
徐国难耳力灵敏最先察觉,抬头向屋瓦望去,见朦胧星光映照下一名蒙面黑衣人踏着鱼鳞瓦面向王记油坊急奔过来,纵跃如飞身形甚是利落。
他
隐隐觉得蒙面黑衣人身形仿佛有些熟悉,心念微动缩在油渣后面凝目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