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号称远东最大商贸城市的东宁府自也不例外。
东宁府是明郑政治经济中心,永历五年国姓爷郑成功抗清失败,被迫率军从厦门撤离来台,数十万不甘受奴役的闽南百姓跟随渡海,绝大多数居住在东宁府,经过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东宁府市场繁荣人烟辐辏,常住人口不下二十万,为明郑政权立足台湾反清复明提供了充裕人力资源。
东宁府作为商贸城市中外客流越来越大,自不免形成大大小小的帮会堂口,掌控着大批城狐社鼠和泼皮闲汉,坐地称霸敲诈勒索,在官府管辖之外组建地下势力自成一体。
帮会堂口也要依附官府势力方能平安生存,因此千方百计拉拢掌握刑杀大权的官吏,甚至与衙役官差黑白勾结狼狈为女干,猖獗一时为害甚烈。
莫看这些下九流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平日里最为人嫌鬼憎,对情报工作来说却是天生的侦缉人员,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耳目众多消息灵通,稍有风吹草动休想瞒过他们的耳目,是衙役官差侦缉刺探,办案寻人的得力臂助。
察言司职掌缉查不法,牢牢掌控东宁府的风吹草动,对如此庞大地下势力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早就运用明暗力量想方设法把大小帮会堂口牢牢掌控,有的帮会堂主甚至就是察言司秘探夺权占据,听令行事。
徐国难以前办案曾与帮派势力打过多次交道,晓得城狐社鼠侦缉刺探能量巨大,得卢泽言语点醒立时省悟,心想除此之外确无妥当法门,当即运笔如飞,凭借昔日记忆和徐淑媛叙述绘制索萨画像,亲自拿着赶往各大帮会堂口。
帮派首脑还不晓得察言司内部人事变动,见军务处徐佥事亲自上门要求协同办案,无不受宠若惊,热情接待满口答应,立即部署精干手下按图索骥。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处处都有城狐社鼠探头探脑到处窥伺,满城搜寻索萨三人下落,泼皮闲汉极少有情报保密意识,如此大张旗鼓很快就引起有心人注意。
「察言司暗中派人寻找土蕃少年下落?」
东安坊某处不知名庭院的密室深处,一名隐在昏暗烛光后面瞧不清本来面目的青衫男子细细打量新鲜出炉的索萨画像,清冽声音渐渐变得凝重,「天狗,你怎么看?」
代号天狗的就是刘员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居家便衫,臃肿身材在烛光映照下还是醒目异常,听青衫男子问话刘员外伸手搔了搔头,苦笑道:「这个属下不太好猜测,据潜伏在黑虎堂的虎蛟秘报,画像是察言司徐国难佥事亲自送到堂口,说是察言司侦缉拿捕的乱党要犯,吩咐堂主派人严密刺探,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道:「对了,徐佥事坐等回报地点是座落思明街的徐家,而不是察言司衙门。」
刘员外在老彭面前悠然自得,面对青袍男子却是恭谨敬畏,一句闲话也不敢多说。
听到徐国难青袍男子身躯微微一震,眸光陡地射出锐芒,嘴角现出古怪笑容,轻声自语道:「徐国难这么快就从漳州秘密返回,不晓得潜伏差使完成得如何,这可是个精明干练的侦缉老手,比只会打打杀杀的吴阎罗难对付得多,看来以后情报工作又有了敌手,真是好生期待。」
他自言自语语气略现兴奋,见刘员外鼓着眼睛有些眸现疑惑,有些自失地微微一笑,沉吟问道:「你刚才说徐国难在家中坐等回报,而不是察言司衙门?」
刘员外忙不迭大点其头,青袍汉子蹙眉沉思良久,眸光渐现恍然,冷笑道:「我明白了,察言司已由冯德贵都事,徐国难是卢泽心腹必遭冷落,想必徐国难无意发现土蕃少年踪迹,却又调动不得特工力量,无奈之下只得通过帮会堂口秘密寻找,想要设法破坏土蕃作乱,不利朝廷
发兵平台——打得倒是好算盘。」
他言语之中有若亲见,刘员外却是听得稀里糊涂,暗自思忖烛阴大人怎么晓得乱党要犯竟是土蕃少年,这又与土蕃作乱平定郑逆有啥关系。
蓦地脸色微变,想起无意之中曾听烛阴大人提过,说是沙漉社大战之后失魂丧胆的生蕃部族恢复元气蠢蠢欲动,暗中向荷兰红毛鬼购买大批火枪秘密训练,以便有朝一日与明郑精锐部队抗衡,烛阴大人在其中很是出了把力气,只是火枪虽然厉害没有铅弹就成为烧火棍,莫非土蕃部族弹药匮乏,特地派遣土蕃少年暗中潜入东宁府,想要通过荷兰红毛鬼再次购买铅弹,一旦时机成熟就要出山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