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念头在脑海深处电闪雷鸣蓦地闪现,徐国难随即哑然失笑,欧洲诸国都已在美洲大陆殖民囤垦,建文帝若与虬髯客一样海外称帝建立国家,哪会任由明室灭亡不领兵反攻鞑子,自己也从未听说到建文帝丝毫消息。
最有可能建文帝乘船出海,遭遇风浪葬身汪洋,从此消失再无声息。
卢泽谈兴未减,呷了口茶续道:“深山土蕃阴谋作乱,南洋荷兰舰队虎视眈眈,福建漳州施琅整军经武,大明天下内外交困危如累卵,可恨冯锡范到如此地步还是不晓得上下齐心共保江山,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势,废黜郑王爷自立成为台湾王。”
“前些日子台湾遭受百年不遇洪灾,无数百姓衣食无着沦为饥民,有的逃荒进入东宁府,得不到赈济沦为讨饭花子,甚至为口吃食就敢杀官造反,冯锡范为了节省粮食以济军用,悍然下令官府不准开仓赈济,任由饥民流离失所生死无依。守义兄,官视民如草芥,民必视官如寇仇,台湾内外交困上下离心,亡国之祸近在眼前,可惜大明最后一块国土,就要硬生生断送在误国权奸手中。”
想到台湾一旦失陷自己免不了殉国身亡,卢泽禁不住长吁短叹,老泪纵横。
徐文宏闻言也觉凄恻,想了一想却又坦然,微笑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朝代兴替在所难免,台湾即使失陷亡的也只是郑氏江山,胡虏从无百年气运,华夏文明哪会因此断绝,兴汉兄不必过于忧心。”
这话已不再把明郑与华夏融为一体,颇有黄宗羲《原君》的民主思想,徐国难想起《华夏不亡论》《台湾不可弃论》的珠玑之言,心中亮堂点头附和。
昔年鞑子占据中原鼎定江山,国姓爷见事不可为毅然让路别走,击败荷兰殖民者收复台湾奠定抗清基业,如今台湾若是必不可保,何妨率领不甘屈身事虏的炎黄子孙渡海前往美洲大陆,未必不能保存元气徐图反攻。
自己忠诚的是传承千年的华夏文明,绝不是那帮只会争权夺利内斗内行的达官权贵。
只是台湾无论如何不能落入红毛鬼手中,否则以红毛鬼的贪婪狡诈,百年之后想要索回极是困难。
徐国难目光闪动暗下决心,卢泽脑海却是混混沌沌迷糊一片,他自幼接受儒家教育讲究家国一体君君臣臣,何曾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处驳起。
徐文宏见他面现迷惘,点拨道:“汉兴兄熟读史书,应该晓得戎狄侵周,五胡乱华,蒙古灭宋,都是蛮夷入侵华夏,可曾占据中原超过百年之久?”
卢泽细细思索,缓缓点头,紧皱眉头有些舒展开来。
徐文宏自信道:“莫看鞑子凶横占据中原猖獗一时,文宏预料百年之后必有圣人崛起驱赶鞑子光复华夏,到时中原大地还是汉家天下。”
伸出手指敲击桌面,曼声吟道:“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此诗出自隋朝名将杨素的《出塞》,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把率军出塞征讨胡虏的情感抒发得淋漓尽致,卢泽徐国难眼前仿佛都现出大军出征兵戈森严情景,心情澎湃不能自己。
卢泽喃喃吟诵“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眸光渐渐晶莹,起身向徐文宏郑重拱手道:“守兴兄,老夫受教!”
徐文宏点头微笑,顿了一顿道:“台湾沃野千里实是海国要津,倭人白夷都是虎视眈眈,必欲得之而后快,无论如何务要设法保全,莫使落入倭人白夷之手,否则百年后中华崛起倍加艰难坎坷。”
卢泽眼现疑虑,有些奇问道:“为何台湾不可落入倭人白夷之手,难道鞑子发兵占据就不要紧?”
徐国难想不到老爹居然也有此见识,扬了扬眉刚想说话,就听徐文宏说道:“汉兴兄久居台湾,晓得台湾山水肥美,海运便捷,四通八达,诚是帝王创业之资,国姓爷以一岛之地抗拒鞑子而粮饷不缺,奥秘在于商贸兴台,赚取通商巨利。鞑子虽然凶横占据中原,日后圣人崛起必定融入华夏文明,眼下虽然占据最终还是回归华夏。倭人白夷都是海外异族,莫不对台湾垂涎三尺,极欲占之而后快。若不及早图谋,任由倭人白夷占据台湾,如同喂肉饲狼,将来圣人复出华夏复兴,想要发兵索取必将百倍艰难。”
卢泽听他说的郑重异常,似信非信脑海混沌一片,想要反驳又不知该如何驳起,怔怔呆立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