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永信大师(2 / 2)

徐国难也不催促,抿嘴微笑望着永信。

禅室静寂无声,窗外鸟鸣分外响亮。

「你爹娘现在何处,身体可好?」

沉默约莫半盏茶,永信缓缓开口问道,声音有些酸涩。

徐国难早就猜出永信身份,也不吃惊,忙起身磕头,恭声道:「侄儿徐仕进拜见定国公,爹身体还好,娘早就去世。」

想起姆妈死在瑞栋之手,徐国难心中难受,语音也是有些苦涩。

虽然他深夜潜入参领府,虐杀瑞栋替姆妈报仇雪恨,然而姆妈性命毕竟不可挽回,每当想起心中郁郁颇为难受。

永信闻言微叹一声,左袖轻拂一股柔和力道棉花般托住,徐国难便拜不下去。

徐国难心里暗惊,近些时日自己勤练内功大有进境,永信大师挥袖轻拂便让自己拜不下去,武功之高恐怕还在想象之上。

若运用内力当然能够强拜,但那样对永信不太恭敬,徐国难也不使力挣扎,自然而然顺势站起,恭恭敬敬侍立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老爹口中已经自尽身亡的定国公徐文达,见他面目有徐文宏有七分类似,举止颇为儒雅,想是出身王府长年修身养性之故。

永信见徐国难受了自己一拂浑若无事,眸里陡地爆出锐芒,随即收敛无踪,从上到下细细又打量了几眼,垂眉叹息道:「冤孽,冤孽!想不到你娘还是看不开,以身殉国追随崇祯皇爷于地下,倒是老衲这个早该自尽的大明忠臣,至今还是苟活人世。」

徐国难证实心中猜测,急叫道:「定国公——」

永信摆了摆手,轻声道:「定国公三十九年前就已死了,老衲如今法名永信。」

徐国难面现尴尬微笑,欲要解释不知怎么开口,目光全是疑惑,只是不敢发问。

老爹昔日说定国公徐文达已经自尽殉国,怎会出家成为南少林寺方丈,其中想来必有曲折变故。

似是猜出徐国难心中所想,永信目光现出缅怀,缓缓道:「老衲三十九年前确已死过一次,只是没有死成,从阎罗手里又跑了回来。」

说着伸手扯开僧袍,果见颈项下部有一道狰狞剑痕,深及颈骨触目惊心,若是再深半寸就会刺破血管流血而死。

「百无一用是王侯。」永信掩好僧袍,涩声道:「老衲从小享受荣华富贵,虽有自尽殉国想法,却无刀剑戮颈勇气。那日与你爹娘告别回到府中便欲拔剑自尽,却又怕疼不肯深刺,结果自杀未死,被府里家丁发现救了回来。」

「待老衲醒转发现阖府上下都已剃发易服,自己也被改成了装束。大哥与一班降臣出城迎接清军入城,老衲自是不甘心做顺民,只是死过一次再无勇气自尽,力气稍复立即剃成光头,想要效仿建文帝潜行出京,南下投奔唐王反清复明。」

说起反清复明永信目光锐利,语气有些激动,浑不似德道高僧模样。

金陵徐家自中山王徐达起就荣宠无比,世袭国公与大明同始终,徐文达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年岁虽久依旧不忘反清复明,否则哪会冒着危险建立别院暗中收纳反清义士。

徐国难静静倾听,不发一言当好忠实听众。

「无奈各家藩王勾心斗角彼此不和

,无论唐王桂王还是永历帝眼里都只有皇位宝座,不等攻到先行自相残杀徒损元气,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尽皆败亡,大好江山尽都归了满清。老衲到处投奔始终不遇明主,各家藩王被次第消灭干净,老衲险死还生心灰意冷,最终剃度投到南少林,真地出家成了和尚。」

讲到最后永信声音有些发涩,眸里渐渐泛出晶光。

徐国难想要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永信隐居南少林寺精研佛法,早就勘破死生,哪用得着自己这个俗人出言劝解。

永信毕竟是有道高僧,初见徐国难忆起旧事心情难免激动,隐藏多年的心思一吐而快,清醒之后恢复云淡风轻,不再以尘俗旧事为意,示意徐国难在蒲团上坐下,捻着佛珠轻声问道:「你爹如今住在哪里?日常光景如何?」

他与徐文宏分别多年未曾碰面,想起昔日秦淮河畔前呼后拥走马斗鸡光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嘴角不自禁现出浅笑,声音有些异样。

徐国难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把南逃之后徐文宏的境况简要叙述了一遍。

永信默默听着,待听到徐文宏把密探名录和镇抚使腰牌全都传给徐国难,寄望反满兴汉复兴华夏,心念忽地微动,沉吟片刻从袖袋摸出件物事递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