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重天五楼,金船跳舞场。
“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里,这家鬼子经营的跳舞场已经要比之前更加的热闹,跳舞场里衣着暴露的白俄舞女和满脸粉的鬼子艺妓也要比之前更多。
万幸,这次不但没人拦着卫燃下场跳舞,反而时不时的便有他没见过的男男女女主动上前打招呼,等他和美香跳完了第一支舞之后,甚至还有个鬼子女人主动上前邀请他来跳舞。
见已经被人邀请走的美香似乎并不在意,卫燃索性也不拒绝,权当是过来玩了。而主动邀请他跳舞的鬼子女人,也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似乎真就是单纯的找个男伴共舞。
随着一次次的轮换女伴,卫燃也终于确认,美香带着自己来这里,恐怕真就是来玩的。
至于正事儿,刚刚在劝业场的门口和那盏没有点亮的路灯下恐怕都已经做完了。
难免的,卫燃不由的开始琢磨,刚刚那两件正事儿背后有什么意义。
陈狗鱼假扮的车夫抖落的那些谣言,大概率是为了给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的关零露洗脱嫌疑。
至于半路上丢下去的东西,恐怕就是书寓地下印刷室里印制的那些抗日报刊。
那么从许克勤手里买烟这件事又有什么含义呢?
卫燃愈发的不解,按理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必要由他来做,更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风险太高了。
可正所谓灯下黑,似乎大庭广众之下由美香和“美香表弟”做这些事,要比悄摸派个人偷偷的做更加的保险,以及在某种意义上的不引人注意。
不过,这样的无端猜测本就和猜拳一样,出哪个都合理,出哪个也都不合理。
“跳舞的时候分心想别的女人可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贴近了些用带着鬼子口音的汉语低声提醒道。
“抱歉”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微笑着答道,“我是在遗憾。”
“遗憾什么?”这个鬼子女人下意识的问道。
“我在遗憾,这么大的雪挡住了原本很美的月色,也让很多可能变成了伤感的遗憾。”
如此隐晦却又露骨的暗示,顿时让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耳根泛红,脚下的步子也乱了些,进而又不小心踩到了卫燃的鞋子。
毫无心理压力的继续随口冒出几句后世烂大街烂到山沟沟里的土味情话,卫燃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和自己跳舞的鬼子女人,努力营造着陈狗鱼给自己套的人渣设定。
眼瞅着时间将近晚上九点半,玩够了的美香也终于招呼着卫燃离开了跳舞场。
“我看你似乎很受欢迎?”美香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道。
“那是”卫燃故作得意的应了一声。
闻言,美香无奈的摇摇头却也不再多说,走出中原公司的大门之后便钻进了车子里。
“回家吧”美香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任由陶灿华驾驶着车子原路返回,正在闭目养神的美香突兀的说道,“等下到了家,把香烟和火柴去唐大哥送过去。”
“好”
卫燃简短的应了一声,见美香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他也明智的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路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叙情书寓,美香打着哈欠便往楼上走,仍旧没睡的杨妈,也赶忙从厨房里端出来几样尚在锅里温着的宵夜,让茉莉帮忙带上了楼,接着又招呼着陶灿华帮忙端出来几样吃喝摆在了一楼的餐桌上。
示意陶灿华先吃不用等自己,卫燃脱掉身上的呢子大衣之后,又回到一楼的房间换了双干净的布鞋,顺便从食盒里取出了那包还没打开的骆驼烟和那盒火柴。
这盒火柴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尚未拆封的骆驼烟,无论重量还是手感同样也没什么异样。
没有急着离开房间,他接着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医疗箱打开进行了一番检查。
可惜,这医疗箱和上次相比,并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更没有楼下那位唐大哥急需的青霉素。
稍作犹豫,他最终收起了医疗箱和食盒,拿着香烟火柴离开房间,钻进储藏间进入了一片漆黑的地下室。在他身后,陶灿华也手里拿着个烧饼夹菜,坐在储藏室门口的条案边上守着。
根本没有开灯,卫燃借助手电筒的光束推动镜框钻了进去。
穿过一道道的棉帘子,当他走进最尽头的房间里的时候,却听最后一道门帘的里面,正有个姑娘用激昂的声音诵读道,“抗战的潜伏力一天一天地奔腾高涨,大批的革命民众不断地倾注到前线去,为自由而战争!所有这些因素和其他的因素配合起来,就使我们”
“谁在外面?”安迪的声音中断了那个姑娘的诵读,他刚刚听到了卫燃故意的咳嗽声。
“是我”卫燃在帘子外面应了一声,“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直到美香应了一声,卫燃这才撩起帘子。接着,他便看到,在这房间靠门的位置,安迪和那三个似乎是负责印刷的姑娘正盘腿坐在铺着厚实棉被的地板上,在她们四个人中间,还围着那个用画缸和玻璃板做的小桌子。
此时,这桌子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上面还放着一份名为“解放”的旧报纸,其上最显眼的标题,便是“论持久战”。
“你们继续读你们的”
安迪扫了眼卫燃手里捏着的香烟和火柴,任由卫燃将她拉起来走向了不远处的病床。
“帮我把帘子拉上”
安迪说着,已经上手拉动了另一边的帘子。
见状,卫燃也解下墙边的帘子拉起来,将病床和外面隔开,挡住了那三个小姑娘的视线。
见坐在通风口处的安迪朝着自己伸出手,卫燃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骆驼烟和火柴递了过去,接着他也坐在了桌边的另一把小圆凳上。
根本没有避讳卫燃,安迪撕开了那包骆驼烟,从里面弹出了一支递给卫燃,接着她自己也抽出了一支,套上玳瑁烟嘴,又用那盒火柴将其点燃。
烟雾缭绕间,安迪已经将烟盒里的香烟一支支的都抽了出来,随后小心的撕开了烟盒,紧接着,卫燃便看到,在这烟盒里侧的锡纸上写着一组似乎是无线电频道的数字,除此之外,烟盒里竟然还藏着一枚小小的底片。
捏起这枚底片凑到台灯边看了一眼,安迪明显松了口气,将其放在了台灯的底座上。
虽然刚刚只是惊鸿一瞥,但卫燃却也隐约看到,那张底片里拍下的,似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本来是我哥哥的工作”
就在卫燃暗自猜测的时候,安迪突兀的用德语说道,同时,也从办公桌的柜子里,取出了那个卫燃在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曾见过的首饰盒电台。
“他”卫燃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德语问道,“他在为谁工作?”
闻言,安迪看了眼卫燃,用德语答道,“洪先生”。
“冯懋耘?”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借着这个话头和安迪聊了起来。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这间地下印刷室,就是在39年那场洪水的时候启用的。
只可惜,几乎就在洪水退去的当月,抗日杀奸团里便出现了叛徒。
那次意外让抗日杀奸团可谓损失惨重,倒是关家姐弟,因为他们的上级联络人恰好不在津门,所以得以幸免蛰伏了下来。
不过,蛰伏中的关家姐弟却并没有消沉,反而在不久之后便和冯先生联合起来,继续利用这里的印刷设备做着抗日救亡的宣传活动。根本不用说,这里面少不了美香的支持,更少不了安迪提供的医疗帮助。
再后来,就连陈狗鱼和许克勤也加入了他们。按照安迪的说法,40年的夏天,她那去德国留学的哥哥也回来了,而且在回来之后,便同样加入到了冯懋耘他们的事业之中。
直到大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暴露的唐大哥被鬼子抓了现行,关家姐弟在得到风声之后,也立刻离开了津门,就连冯懋耘和曹哑巴,也在帮忙救出唐大哥之后,紧急切断了联系。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两件事——重新建立联系,以及找出叛徒杀掉!
又是杀人任务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虽然目前谁是叛徒尚且不清楚,但是很显然,随着他带回来的这包香烟,重新建立联系这件事恐怕很快就能做成了。
话题聊到了这里,距离午夜11点也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钟。不但外面那三个诵读论持久战的小姑娘没了动静,安迪也打了个哈欠。
只不过,就在卫燃准备结束话题回去的时候,安迪却将桌子上放着的那台简陋的无线电推了过来。
“帮我拿着”
安迪继续用德语说了一句,接着却掐灭了香烟,拿上那一沓信筏和一支钢笔,站起身穿过了刚刚拉起的帘子。
见状,卫燃赶紧抱起那个沉甸甸的木头匣子跟上,随着安迪一起离开地下室,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