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说了句,“他这个身高很像唐学长啊……”
有人恍然,“你是说物理系那个唐季迟吗?”
“上次在竞赛上见过,好像不怎么经常在学校里出现呢。”
“听说他家是开公司的,他偶尔要去公司实习,所以才……”
“诶,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吗?”
“是啊!”
众人越说越觉得像,最后有谁一锤子定了音,“上次在竞赛上唐学长就对段悠手下留情了,最后一题还陪着她弃权……”
男人将议论纷纷的众人甩在身后,抱着她便往舞厅侧面的阳台走去,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笃定,段悠本来喝了酒最怕颠簸头疼,伏在他怀里竟也觉得安然。
“你这是喝了多少?”他一边走一边不悦地低声问,“对你自己的酒量一点谱都没有?”
段悠吃吃地笑,她觉得自己不该赖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可或许是夜风太凉,或许是气氛推波助澜,或许是她喝醉了头晕腿软,总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暖到她想借着酒意赖在里面,他不赶她,她就不走。
周围的人自发为他们让出一条路,待走到了阳台上,风吹来时,穿着晚礼服的女孩瑟缩了一下,又往男人怀中靠了靠。
男人眸光幽深,哑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大胆。”
段悠轻轻问:“唐季迟……是吗?”
隔着一张面具,他们又背对着礼堂明亮的光线,段悠完全看不见他的脸,轮廓,也看不见男人微微下沉的嘴角。
“果然是你啊。”段悠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伸手够着阳台的白玉栏杆,不安分地从他怀里跳下来。
身形一晃,她险些栽倒,男人目光一凛,虽然知道她是故意从他怀里跳出来不让他抱着,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换了个姿势将她揽在怀里。
“喝成这样还不老实。”他低斥,“再胡闹我就把你扔下去。”
段悠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不高兴的咕哝声里带着迷糊的酒意,“你声音好奇怪啊。”
男人顿了顿,身子一僵,却道:“感冒了。”
“感冒还来参加什么舞会,你这么爱凑热闹……”段悠吹着凉风,闭着眼睛揉脑袋,“果然跟他不一样。”
“谁?”
女孩的红唇蠕动了一下,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在唇齿间绕了个圈,却又被她笑着咽了回去,“没有谁。”
她看到阳台上的躺椅,推开他,自己摇摇晃晃走了过去,男人刚要跟上,便听她道:“你……嗝,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
男人扶着她,只当她是在撒酒疯,“嗯,忘了。”
“那我再说一次。”段悠打断了他的手,蜷缩在躺椅上,“你别总是在我这么难堪的时候出现,我不想看见你……你很讨厌……”
她阖着双眸,因而没有看到男人是以什么姿态蹲在她身边,低低地笑声融入夜色,他伸手扣住了她想要转过去不看他的脸,“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嗯?”
他的话好像是一种香醇誘人的蛊惑。
但是本该受到蛊惑的人却并没有上钩。
段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茫然打开了眼睑,视线就这么愣愣地撞进他那如同一张漆黑的网般的眸子里。
男人被她这茫然的目光看得震了震。
与其说是茫然,不如说是空洞和无助,还带着平时在她眼中并不多见的脆弱、受伤。
仿佛下一秒她就能这样睁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直接哭出来。
他从没在这个骄傲的女孩脸上见过如此神情,大抵是那傲慢又坚强的外壳被酒精融化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仓惶可怜。
“我也不想见他。”段悠说完这六个字,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了。
不知是谁说过,女人睁大眼睛哭的时候最惹人心疼,因为整双瞳孔都会被染湿,波光盈盈的,如果再配上一点失措的表情,对男人来讲简直是绝杀。
一如此刻他的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胸腔捏住了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让他窒息。
“为什么也不想见他了?”他在窒息中,模糊低哑地问。这次,却没有再问那个“他”指的是谁。
“他对我不好……”段悠哭着控诉,“他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今天……今天陆铭说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不需要她做什么,她说一句话他就会感动。小晓说完了……他们就和好了,他们和好了……”
段悠抬手去擦眼泪,越擦越多,“可是江临不喜欢我,我缠着他,他会讨厌我。他骂我……他对我冷嘲热讽,他自己给纪可岚拎包却让我给她道歉……我出事了他也不来看我,我做多少都没有用……我不想再继续了,我要放弃了,我不喜欢他了……”
段悠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多长时间的委屈就这样爆发出来,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所以也没注意到男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握得有多死,也没察觉到他紧绷着的嗓音,深深埋着无力。
“他不讨厌你。”段悠只记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很沙哑,像是低到了尘埃里,“他和纪可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