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瞧着她微翘着唇角,仿佛不在意的样子,“悠悠,你不高兴就说出来,别这样,嗯?”
“没有。”段子矜重新打开了眼睛,眸子里除了困倦空无一物,“我就是困了。”
“你要是觉得不痛快,现在我们回去找他说清楚?”
段子矜低声笑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拉出来,你现在又要找辙回去?”
事实上,阿青把她从房间里拉出来以后,他自己差点冲进去和江临打起来。
是段子矜拽着他的胳膊,把他生生从酒店里拽出来的。
提起这事,段子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我想回家睡觉啊。”她揉着额角,不满地咕哝,“你要是和他打起来,要打到什么时候?”
段子佩蹙了下眉,盯着她娇懒的脸蛋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去扳正了她的脸,“悠悠,睁眼看着我。”
他的语气郑重得很,吓了段子矜一跳。她依言睁开眼睛,不解地瞧着他,“干什么?”
“你是不是很伤心?”他墨蓝色的瞳孔一瞬不眨地攫着她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却又分明带着犀利而一阵见血的审视。
段子佩自信,她任何的情绪,都绝无可能从他这样的审视中逃脱。
然而,他还是没看到除了困倦以外的任何内容。
段子矜打掉他搁在她脸上的手,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道:“你觉得我看到那一幕,就算不哭天抢地,至少也该觉得很受打击,是吗?”
他的薄唇动了下,却没吭声,目光中的犹豫却印证了段子矜的说法。
“我承认,刚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是有些震惊,伤心,甚至怀疑,都有……为了出门来见姚贝儿,他骗了我说是研究所有事,这一点是他的错,我也想不到什么借口为他开脱,或许就是不想让我担心或者不高兴吧。而他深夜独自在酒店见姚贝儿,也挺叫我失望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江临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段子矜的语调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我需要他给我个解释,不过,我相信他。”
段子佩沉着眸,冷冰冰道:“既然相信他,你又何必追到酒店去?”
女人莞尔浅笑,“这是两码事,如果我在家等着他,我会忍不住瞎想、瞎猜,但又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骗了我,我总不能为了没有证据的事情而胡乱发火,毕竟一个有理智的男人根本不会主动告诉他的妻子,他晚上私会了他的旧情人,他只会瞒着,而我也只能怀疑。久而久之,这会变成一道隐形的裂缝。但是看见了就不一样了,我可以问他,可以把话放到台面上说清楚,只要他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那这件事就可以揭过不提了。”
她吸了口气,语气里蒙上一层落寞,“我们最近吵架和猜疑太多了,我很累,他也很累,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逼他,他还会瞒着我的。”
段子佩闻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聪明。”
她太聪明了。
她知道感情最忌讳猜测,所以跟到酒店来,揭开这一幕,不给男人说谎的机会。
段子矜瞧着窗外的浓浓的夜色,打了个哈欠,可怜巴巴地问:“可以回去睡觉了吗?我好困。”
段子佩横了她一眼,“你既然想给他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不在酒店等他?”
“我留在那干什么,给八卦新闻再添一把火吗?我能逃出来都已经是看在记者不认识我的份上了,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够他头疼的,我不想在这时候给他添乱,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会来段家接我的。”
“你真通情达理。”段子佩冷笑,斜睨她,“有你这么个贤内助,怪不得他有胆子出去乱来。”
女人懒洋洋地笑道:“是吗?”
开什么玩笑,只要江临敢来接她,看她不折腾死他的。
居然背着她出去私会旧情人,还敢骗她,真是反了天了。
*
车开到路口的时候,江临还在不停地拨着她的电话,却不知道段子矜把手机放在家里,根本没随身带出来。
他皱眉,刚想打给段子佩,眼前突然亮起一大片刺眼的灯光。
一辆卡车从十字路口的另一侧方向撞了过来。
男人一惊,用力将方向盘打到了底。
一声惊天的巨响,久久回荡在郁城上空……
安全气垫及时弹了出来,江临的头还是不可避免地磕在了什么硬物上。
额角流下鲜血时,很多很多似曾相识的画面,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脑海。
那一刹那,兰博基尼副驾驶上的女人突然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
她重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正巧看见高速路下腾起的、像小型蘑菇云一样的火光,照亮了夜空,转瞬即逝。
“怎么了?”见她醒来,呆呆地望着窗外,段子佩沉声问。
女人失神地摇了下头,“没事,那边好像出车祸了……看着还挺惨的。”
段子佩道:“不要看这么不吉利的场面,赶紧忘掉它。晚上做梦就不好了。”
女人失笑,“你还当我是孩子吗?”
还做梦梦见?
说完这句话的晚上,她却当真在梦里见到了一场无比逼真的车祸。
那是六年前,她在车上闹着分手时的场景。
如此真实,仿佛身临其境,她就在很高很高的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幕。
一路上,女人一直都吵吵着要分手。而开着车的男人始终都是绷着一张面无表情到了极致的脸,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那时她甚至觉得,这男人到底是有多不在意,多冷静多淡定,才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原来是她错了。
段子矜在梦里清晰地看到,他闯了红灯。
一向泰然自若的江教授,在过那个路口时,宛若失明失聪了一样。
他是面无表情、面不改色,可是稍稍注意,就能发现男人的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眼眸亦是湛黑得可怕,盯着眼前的路况,又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一辆卡车开过来。
梦与现实交叠的瞬间,段子矜蓦地吓醒了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她看着天边乍亮的天光,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为什么会突然梦见这些?
过了好半天,她重新躺回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市中央医院的急救室门外,虞宋风尘仆仆地赶来,周亦程见他便问:“太太呢?”
“太太不在家,手机留在卧室里了,Dylan的电话也关机了。”虞宋回答完,看到墙角坐着的女人,不禁蹙眉,“姚贝儿是你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