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门外,威廉的家人闻讯而来,身后跟着两队保镖,面容肃整,单手持枪,威廉的父亲与挡在门口的江姗交谈了几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见江家人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威廉的父亲一声令下,保镖们同时举起了枪,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了许多把手枪同时上膛的清脆声音。
双方对垒,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半个小时后,被折磨的几乎没有人样的威廉少爷被两名医生从里面抬了出来。
没人知道这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除了在房间里为段子矜处理伤口的两个医生。
但她们都对此事绝口不提。
威廉的父亲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浑身是伤的模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的手握紧了拳,苍老的脸上五官扭曲得快要变形,眸光沉沉盯着江南和江姗姐弟,“好个Willebrand家,王法在你们眼里已经形同废纸了吧?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江姗皮笑肉不笑道:“很多啊,比如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施用暴力侵犯女性的事我们就做不出来,Willebrand家可是有底线的。至于王法……威廉少爷都不放在眼里了,您怎么还好意思跟我们发脾气呢?”
威廉的父亲被她两句话堵得一窒,心里的火反倒烧得更旺,他的眸光如利剑,仿佛要穿过眼前这个年纪不过20上下的女孩的脸,“我不和女人说话!叫Lennard出来!他躲哪去了!”
江姗面色一僵,紧抿着菱唇,浅色的瞳孔里结了层冰,她刚要说什么,身边江南却忽然按住了她手腕,将她往不碍事的一侧拽了两下。
身后,身穿迷彩裤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沉沉昏睡的女人,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脚步沉笃而稳重,生怕惊醒她似的。
而这个男人,在几个小时之前才被家人宣布和Leopold公爵的长女订了婚。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薄唇微启,打断了所有人疑惑的凝思,“我就在这。伯爵大人,很乐意和你一谈,不过,我们最好换个时间。”
男人的声音冷清平淡,听不出起伏,俊朗的脸被水晶灯折射出来的光线切割成明暗两面,明的坦荡,暗的深沉。
伯爵的眼里直冒火,他冷哼一声,“换个时间?怎么,你是惹了麻烦想回去和你老子商量对策,还是又想逃到国外避事?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男人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眸光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现在不行,她需要休息。”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抱着女人便朝外走去。
伯爵气得火冒三丈,他是什么意思?堂堂伯爵的儿子的一条命,竟还没有让他怀里的女人睡上一觉来得重要?
威廉家的保镖们又重新将枪上了膛,齐刷刷对准了男人的背影。
即使感到了背后弥漫的危险,男人依旧没有回头,“伯爵大人,你放心,我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说着,他的语气寸寸冷淡下去,“这件事,即使威廉家的人不找我,我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说到最后,每个字咬得清晰无比,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场众人不禁被他话里的阴冷吓得打了个寒颤。
他走后,楼道的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望着这一幕,双眸眯成了狭长的弧度,眼底覆着重重的阴霾。
他沉声问身旁的管家:“威廉家与北欧之间的贸易往来,有多少条航线会经过我国领海?”
管家想了想,马上道:“少爷,具体的信息我还需要回去彻查,不过北海虽然是公共领海,但是这两年因为治安不稳定,所以欧洲很多来往通商的货船会贴着我国领海的沿线行船以图安全。一旦被我们的海军发现了,就马上改变航道出去。”
轮椅上的男人眸光更深了几分,“这么说,他威廉家若想和北欧通商,势必会经过我国领海。”
“是的,少爷,上面对这件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二是……”
唐季迟冷哼一声,“是怕得罪威廉家,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管家缄口不语了,少爷向来思维缜密,又岂需要他多嘴?
“马上联系本家,让他们把所有能收集到的证据寄到领事馆去,再附上一封我的亲笔信,剩下的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管家微微惊讶,“少爷,您是要和威廉家撕破脸?”
唐季迟的目光愈发沉冷,“养不教,父之过。他既然教出这样的好儿子,就该明白迟早有一天整个威廉家都要败在这个蠢货手里!”
管家瞧了眼方才男人抱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少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管家斟酌劝道:“少爷,这件事,江先生自然会为段小姐讨个说法……怎么处置威廉家,交给江先生决定就是了,我们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他怎么解决是他的事。”轮椅上的男人握紧了座椅的扶手,力气大的几乎要将金属扶手上的胶皮捏碎,口吻却依旧淡淡的,“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
那个威廉竟敢不知死活地对悠悠下手,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消他心头之恨?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少爷……”
“要么闭嘴去办事,要么现在就滚回英国去!”
毕竟没见过少爷发脾气,管家怔了怔,单手搭在肩膀上,行了个礼,“是,少爷,我这就去办。”
他走后,唐季迟眼里晦暗的光芒渐渐散开,眸中淌过淡而无痕的异色,明锐而充满了智慧。
*
狩猎节最终在一场血腥的气氛收尾中不欢而散,谁也没想到,最先驱车离开猎场的,正是警告过江临不要妄图逃跑的威廉家。
当时男人正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听到江姗带来这个消息时,蓦地打开了双眼,“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是他家的货船无视国界、违规航行被人举报了。”江姗提起此事亦是有些奇怪,“威廉家现在被邻国要求上报几年来所有的通货记录,三倍补交关税,还要追究责任,进行商业制裁,现在整个威廉家乱得像一锅粥……”
江南转着手里的笔,浅色的瞳孔里噙着几抹看好戏般的笑意,“真是报应不爽,这件事来得还挺是时候,连我们自己动手都省了。”
江姗睨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脖子上面长的是摆设吗?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还都能让你赶上?”
江南夸张地怪叫了一声,捂住头,“姐,你是不是我亲姐姐,下手这么重?”
“我也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怎么能笨成这样?”江姗把笔扔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我要真是下手重,就该直接拿它戳穿你这颗没用的脑袋!”
江南缩了缩脖子,撇嘴道:“你是说,有人一夜之间扳倒了威廉家?”
他说完,又摇头否定,“不可能,几大世家绝无可能插手这件事,他们巴不得我们和威廉家多斗一会儿,斗个两败俱伤,怎么可能……”
江南的话正中了江姗的思虑,她摸了摸下颔,看向坐在书桌后面,一言不发的深沉男人。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他高大的身躯,逆光而坐,像一道漆黑的剪影。别样的内敛中,又隐隐勾出一股独对苍穹的气魄。
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姗也无从甄辨他的心思,只好出声问:“Lenn,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