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宫就去找皇姐了。我想和她多相处,以弥补自己以后不能陪她的时光。
除了用膳的时辰外,我一般很少来找皇姐,印象里她总是在捧着凡儿的衣服哼着小曲,身边有谁都不理睬。
但这次,我要去打扰她了。可我宁愿自己不曾去过,不曾打扰。那段路,引向我的是更痛苦的深渊。
我来到皇姐的房间,她不在。她向来很少出门,况且现在寒冬腊月,她一人独自外出容易着凉生病。刚想出去找她,意外的瞥见了床上躺着的布偶,穿着以前凡儿的衣服,还穿的凌乱不整。我没想太多直接上前想把衣服帮忙整好,意外的发现,被窝里全是瓶瓶罐罐。那时,脑中竟然出现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是毒吗……
“你在干嘛?”皇姐正好回来,从我身后绕到前面,很坦然的收拾床上的东西。
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皇姐开口,我问她:“皇姐,你床上的是什么东西?”
那一刻,我多希望皇姐能告诉我那些只是普通的瓶瓶罐罐而已,但显然事实不是那样。皇姐笑道:“你身上有什么,我这里就有什么。”
她的话,无情的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浑浑噩噩的我怎么走回自己的寝宫都不知道,只记得后来听到的皇姐数落母妃的话:母妃为了你的权势,让我嫁给了一个莽夫。原本嫁人生了小孩我也不想去计较,毕竟家庭和睦我也知足,可她居然为了巩固她的地位,向父皇举荐让展翼去打战建军功!你知道吗,那时我的孩子刚出生!是母妃让我的男人去死!后来瘟疫,她有解药居然救你没救我的孩子!你知道吗,那次你醒来,凡儿体量都还没降下,我是多么希望死的是你……
皇姐的话我没有记全,我只是在那天晚上听说了她上吊自尽的消息。我想如果这次我没有突然去她的寝室里找她,碰到那些药的话,或许我的心就不会这么痛苦,我也不会知道皇姐的心那么痛苦,或许我们都还能活下去,等到某天我毒发身亡的时候,还有皇姐陪在我身边。
可惜,没有如果!
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很快,父皇突然病重离世。我所有至亲都理我而去。
朝堂动荡,多方势力都趁着此时国丧起事。年幼的我根本无从下手。皇叔无权,只能奔走于各大臣之间游说。
此时,驻守他方的南宫羽带着他的军队回来奔丧。
那个雨天,他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我面前,答应我帮我扫平四方。我心里很是感激,然后下一刻我震惊于他的条件――他要我做他的人……
局面不容许我有多余的时间考虑或是和别人商量,而且这种事我根本不知道能和谁商量。和皇叔?可我们没有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问题,否则皇叔也不用日以夜继的奔走。
那天晚上,我依旧是一身孝服,走进了南宫羽的书房。我知道,从哪开始,我的人生从此只能染上了抹不去的污点。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缅怀或是沉痛过往,我需要的是让自己强大。依附、迎合南宫羽,跟他学习领兵大战,跟他商量治国之道。
皇叔要去帮我找到解毒的办法。偶然得知,原来这几年皇叔不愿入宫是因为北楚长公主的缘故。临走的前一夜,我带着北楚长公主去找他:“父皇驾崩,朝堂改革,不会有人去在乎北楚长公主的去留。若以后有人问起,就说是因父皇病逝忧思成疾,已经离世。从此不会再有什么长公主了。”
三年时间,当我守孝时间一到,我便出使北楚。一来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糟糕,我需要去那里找回皇叔,让他回来日后帮助幽欢,我唯一的弟弟处理朝政,再者,我需要去看看同南越实力相当的北楚是个什么状况,必要时我需要利用其它皇亲和亲,才能暂时牵制他国,以保幽欢尚未成长之时能安定一些。
若一个人活着痛苦,那么在哪都没有区别。
原本我也以为出了暗访北楚外,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我的心或许在当年得知皇姐给我下药的时候便已经死了。可它好像在那个清晨,看到那位轮椅上的姑娘时有了微弱复活的迹象。
有些人,不需要任何姿态,也能早就一场惊鸿。
她冷漠,但一个眼眸却让我心动。她周身同样是没有任何生气,像游走在世间的一副美丽皮囊,终始旁边的人让她有着情绪上的波澜,却改不了她骨里的绝望。那份绝望,那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慰藉。
再次见到她时,是在北帝寿辰上。她依旧那般冷漠。只是从她看身边人的眼神中可以明白,她有了牵挂,不再像以前那样了无生意。
刹那间,有羡慕,有嫉恨――为什么我还在这无休止的痛苦中……
离开北楚前夕,皇叔找到我,告诉我他找到方法可以帮我解毒了。我不敢相信,我怕希望过后会是更大的失望。
从来没想过,在南越,我会再次遇见她,还是在我寝宫的密室里。知道密室的位置的人除了我以外,就只有皇叔。当然我不认为皇叔带她进来只是为了解我内心一缕相思,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或许就是皇叔口中的解药。
她失忆了。
失忆的她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像早晨的升起的太阳,浑身散发着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