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的眼里有了几分落寞道:“是啊,我现在过得很好,至少在别人的眼里,我现在过得非常好,有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男人的宠爱,如今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我也该知足了。”
不知道为什么,兰晴萱听到她这句话心里有些伤感,她轻轻一笑道:“是啊,你的确该知足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暗处羡慕着你。”
疏影的眼里透出几分寒意道:“羡慕?是嫉妒吧!在这宫里,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我机敏的话,怕是早就死在她们的圈套里了。”
兰晴萱对于疏影所面对的一切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她看来,疏影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未必就是疏影想要的。
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套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又套住了多少女子的无奈。
没手段的死在这个牢笼里无人关心,死后很可能尸体就用席子一卷丢进城西的乱葬岗。
有手段的在这笼子里活得光鲜,却也只是光鲜的金丝雀,任人把玩,看似尊贵,却没有一点自由。
兰晴萱轻声道:“但是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疏影眼里的光明明暗暗了好几回,轻声道:“是啊,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现在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又或者对我来讲,在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了选择。”
兰晴萱从简钰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疏影身世的故事,花国的女子太过美貌,却成他们亡国的根本原因
很多时候,一个人守着很多的宝藏,但是却没有自保的能力,这样不被毁灭就真是是件怪事了。
疏影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而皇帝和疏影的年纪相差太多,疏影对皇帝未必就真的有感情。
皇帝和疏影两人之间细算起来不过是一场交易。
疏影用她的青春去换锦衣玉食和无限荣光,而她的心里,未必就是开心的,这些东西未必就是疏影想要的,而除了这条路之外,疏影的容貌太过出色,离开了这宫庭,只怕会有更多的麻烦。
她轻声道:“你若是想我了,就诏我入宫陪你说说话。”
“我也不能总让你进宫。”疏影轻笑道:“毕竟我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见得多了,总易被人说三道四。”
兰晴萱一想也了觉得有些道理,她轻轻掀了一下眉道:“那怎么办?”
疏影的眼睛微微一眯道:“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看起来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但是其实也是有尽头的。”
兰晴萱知道她嘴里所谓的尽头是指皇帝死去的那一刻,在那个时候,后宫里的妃嫔将会面临巨大的变动,或尊为太后太妃,或香消玉殆。
她听到疏影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后背突然冒出了一股寒气,她呆愣愣地看着疏影。
疏影看到她的样子笑了笑后道:“你不必做出那样的表情,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且我一直相信,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什么想法呢?”兰晴萱问道。
疏影淡声道:“我和皇后之间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没有上次的事情,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如果简仁登上帝位之后,等待着我的将只有死亡。若我自己是一个人的话,那也没有什么,但是我还有颖儿,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我也需要为他考虑。”
兰晴萱抿了抿唇,知道疏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皇后一直都不喜欢疏影,是不可能好好对疏影的,她再想起上次疏影假意小产害得皇后被皇帝禁足的那一次,她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疏影为什么要那样做,此时再想起那件事情,她便明白了,在疏影的心里,怕是在那个时侯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她打算再给自己选择和犹豫的机会。
疏影也是想借那件事情告诉兰晴萱她的态度和选择。
兰晴萱的眸光微微敛了起来,轻声道:“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没有。”疏影看着兰晴萱道:“但是我却知道你和洛王是我唯一的依靠。”
兰晴萱听到她这句话只觉得后背更凉了,她定定地看着疏影道:“什么意思?”
疏影笑了笑道:“虽然说后宫不干政,皇上也从来不跟我说前朝的事情,但是前朝和后宫本联系在一起的,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兰晴萱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头微微低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兰晴萱道:“这段日子王爷生病在府里养病,这前朝可是一刻都没有闲着,五皇子和简仁斗得你死我活,你们在王府里看着应该很开心吧?”
兰晴萱笑道:“开心?王爷正病着,我能有什么好开心的。”
“王爷的病要紧吗?”疏影问了一问。
兰晴萱还没有回答,疏影又道:“以你的医术,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洛王的病虽然厉害,但是我也相信你有本事把他的病治好。”
兰晴萱听到她这句话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沉吟了半晌后才幽幽地道:“我是不是该谢谢娘娘对我的医术的肯定?”
“这个你就不用谢我了。”疏影淡淡一笑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很有信心。”
兰晴萱抿了一下唇,轻轻叹一口气。
疏影看着她道:“洛王如今是我最大的倚靠,我自然希望他好好的。”
兰晴萱苦笑道:“承蒙娘娘看得起,你如今比我还要关心王爷的身体了。”
疏影看到她的样子轻笑出声,兰晴萱看到她笑了,当即也笑出声来。
两人止住笑后疏影道:“这些日子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过了,我以后的出路真的就全依仗你们了,我不想死,当初花国国破时,我做为皇族最后的幸存者,我如今只想好好的活着,在大秦的万里江山虽然很大,却未必有我容身之处。我落难时在侯府里遇到你,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兰晴萱听到她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疏影又道:“只是世事难料,现在就算我们把一切都计划好,也未必赶得上变化,晴萱,我只求你一件事情,以后若是真的有什么变故的话,我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替我保护好颖儿。”
兰晴萱轻轻点了一下头道:“十八皇子也是王爷的亲弟弟,若有事,我们自然会保护好他。只是你也不要多想,以父皇如今对你的宠爱,以及你的聪慧,相信宫里所有的一切你都能应付的过来。”
疏影笑了笑道:“我这些天一直都有些心绪不宁,但是如今见你答应我了,我的心才算是完全放下来了。”
兰晴萱见她笑起来的样子若鲜花一般绽开,绚丽夺目,而在她的心里,却又不知道藏匿了多少的苦楚。
兰晴萱出宫之后,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她和疏影之间今日里也算是把话说破,往后宫里的事情,就有贤妃和疏影打理,有这两人在皇帝的面前吹些枕边风,她和简钰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简钰主持完春闱之后,就又将所有的职务推下,借口身体不适回王府静养。
皇帝也没有为难他,却了越发觉得他是个有本事的,心里也越发的怜惜起他来。
简仁和简义原本斗得你死我活,在简钰绽放出了光华后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安,两人都想出手对付简钰时,他却又自己将手中的权利交了出来,他们就算是想要对付简钰一时间也没有下手的地方。
而简钰虽然隐退于洛王府,但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在朝中的地位又水涨船高,呼声相对于他得权在握时还在高得多。
对于这些,简钰心里清楚,却依旧每日闭门谢客,不再理会任何朝中之事。
田问秋每隔十天左右都会到王府来取一次除疤的药,兰晴萱为她配的药效果很好,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如今只有一个细细的印子。
这一日她到王府取药的时候,见兰晴萱正在那里配药,她的动作静雅娴熟,看起来温婉端庄,田问秋轻声道:“之前京城四处都有传闻,说王妃是个大老粗,如今看来,那些传言实在是没有根据。”
兰晴萱笑了笑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出身吧!”
寻常在人说到自己的短处时,总会有些不自在,但是兰晴萱说起那件事情很是自在。
田问秋发自内心觉得她这样的气度,京城里没有一个小姐能有,而她自己的心里又还有一个心结,她想了好长时间,到如今却还是没有一个决断。
她轻声问道:“王妃近来可有去看蒋小姐?”
“前几天去看过她一回。”兰晴萱淡声道:“她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想来有些事情也已经放下了吧!”
田问秋抿紧了唇,轻声道:“若是动了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兰晴萱扭头看了田问秋一眼道:“那倒也是。”
田问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抿了一下唇后道:“王妃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也很可怜?”
“你不傻也不可怜。”兰晴萱笑了笑道:“你不过是在留住你的心上人罢了,这本身没有错。”
田问秋的眸光暗了些道:“但是我却觉得我离他更远了,昨日我去贤妃娘娘那里请安的时候见到他了,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兰晴萱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对这件事情做任何评价。
“王妃是不是也觉得我错呢?”田问秋又问道。
兰晴萱笑了笑道:“错和对只是相对的,就看你怎么想,且别人眼里的错,未必就是你心里的错,你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田问秋的面色一片苍白,离开的时候背影更显得寂寥。
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要看田问秋的选择。
现在离田问秋和简单的婚期还有几个月,但愿到时候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来。
在兰晴萱和田问秋说话的同时,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奔进了京城,马上的骑士骑在马上一边跑一边大声道:“让开,八百里急报!”
马上的骑士灰头土脸,看起来无比狼狈。
四周的百姓稍有见识的一看这光景当即就知道又发生大事了,当下忙匆忙避开。
那匹马没有如百姓们预料的那样奔进兵部的衙门,而是直接进了记户部的衙门。
那骑士到达户部之后对守门的侍卫道:“南方出大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因为疲累过度直接晕倒在地。
侍卫忙将他身上封了红漆的文件送到了户部尚书的手里,其他的几个侍卫将他扶起来送到偏殿去休息。
户部尚书把手里的文件打开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当即持着那封文件直接进了宫。
此时早已经过了上朝的时间,因户部尚书有急事要奏,皇帝便在御书房里见了户部尚书,皇帝看过户部尚书手里的文件之后面色凝重。
户部尚书急道:“皇上,南方瘟疫横行,这件事情必须紧急处理。”
皇帝的眼里也有几分焦色,那份加急的急报上分明写着,南方诸省瘟疫横行,州府已经请了不少大夫医治,但是疫情却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四处漫延开。
皇帝当即招集大臣们商议对策,朝中的大臣们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一个个议论纷纷,但是议论来议论去,得出来的结果不过是派太医前外灾区救治,让朝庭拔银子和药草之类没有太多建树的建议。
皇帝听到那些大臣们的话后问道:“瘟疫自然是要控制的,但是也需有个主事之人,众爱卿谁愿意主持这件事情?”
朝中的大臣们闻言一个个都禁了声,也将头低了下来,在他们看来,瘟疫这件事情实是出力不讨好,这一次的疫症来势汹汹,到如今都没有控制住,京中的太医医术未必会比民间的大夫高明太多,所以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冒险。
皇帝一看到这情景心里先冒了火,他扫了一圈后道:“没有人愿意去吗?”
众大臣闻言一个个头低得更加厉害了,只有左相出列道:“老臣愿往。”
皇帝看了左相一眼心里很是换慰,但是左相是朝中最高的官职,平日里需要处理的文件都堆积成山,他若是去了,朝中的事情谁来处理?
皇帝点了点头,却道:“蒋爱卿的心朕知道了,但是朝中还有许多公文需要你帮着朕一起处理,再则朝中的左相没有离朝的先例,所以你不能去。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卿愿往?”
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没有一人接话。
皇帝看到这光景,眼里的怒气浓了些,看着站在前面的简仁和简义道:“太子和贤王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两人平素吵得不可开交,此时皇帝问起来却极有默契地齐声道:“这事需从长计议。”
皇帝一看到两人面上的表情,心里先怒了三分,冷着声道:“从长计议?等你们计议出来之后,只怕南方的百姓已经死光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第一次在朝堂上没有斗嘴。
简仁的眼睛转了一圈后道:“这一次南方的瘟疫说到底是九弟上次赈灾的时候没有处理好,让地上积了太多的尸体,如今春气一动,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赈灾的事情是九弟去处理的,这件事情也让九弟去处理好了,这样也算是善始善终嘛!”
简义忙附和道:“太子言之有理,九弟上次去过南方了,对那边也熟悉,这一次南下也算是熟门熟路,比其他任何人去都合适。”
皇帝原本对两人都存了几分希望,以为两人平素吵得再厉害那也是为了国事,这中间虽然夹着几分私心,但是也无大过。
但是此时俩人把简单这样推出来,看在皇帝的眼里,两人的行为就有些过份。
皇帝之前就知道简仁行事是个狠毒的,简仁这样说他并不奇怪,但是简义这个在京中有贤王之称的儿子,传闻爱民如子的贤王,遇到危险把自己的亲弟弟推出来,这种行事的方式看在皇帝的眼里,那就是真的过份了。
皇帝的手重重地拍在龙案上道:“平素你们一个个都喊着忠君爱国,如今才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这样推三阻四,你们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若是洛王没生病的话……”
他自己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之前每次有危难,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时,总有简钰顶着,但是此时简钰一病,竟就成了这样的光景,又如何能不让皇帝失望?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更加真切的发现简钰的好来。、
众人一看皇帝动了怒,没有一人敢再说什么,皇帝心里生气,知道今日这件事情是定不下来了,他拂袖离开。
当天下午,简单进宫求见皇帝道:“父皇,南方的瘟疫之事儿臣听说了,儿臣愿往!”
今日里简仁和简义在皇帝的面前把简单推出来,皇帝是震怒的,但是此时听到简单自己主动站出来皇帝的心里又是另一种感觉。
皇帝问道:“这一去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儿臣知道。”简单轻声道:“但是儿臣不怕!儿臣相信儿臣有能力能控制这一场瘟疫。”
皇帝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欣慰,轻声道:“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简单轻声:“儿臣知道之前每次大秦有事,都是三哥站出来,如今三哥病重,这件事情儿臣愿意替父皇扛起来。”
皇帝知道他自小和简钰亲厚,皇帝更加觉得简钰的可爱之处了,这样比比,简仁和简义就显有些面目可憎。
他轻轻拍了拍简单的肩道:“你有问过你母妃了吗?她是否同意你南下?”
“母妃心疼儿臣自然是不同意的。”简单的眸光透着坚定道:“但是儿臣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能自己拿主意了,不能再躲在母妃的身后寻求保护。”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朕很开心,但是单儿,你也是父皇的儿子,为父不想你有事,这一次南下控制瘟疫太过危险,这件事情你让为父好好想想。”
他平素都是自称朕的,此时心里怜惜简单倒如寻常的父亲一样,自称为父。
简单轻声道:“南方瘟疫之事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天就多一些百姓丧生,还请父皇早做定夺。”
皇帝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下去。
简单离开之后这件事情便传到了贤妃那时,贤妃当即哭成一团,她欲劝阻简单,而简单却对她避而不见。
贤妃知道简单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她之前为他和田问秋赐婚的事情,她之前曾在简单的面前允诺过,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就会替他退了和田问秋的婚事,但是在贤妃的私心里,还是希望简单能娶田问秋,所以那件事情就一直拖着。
这一拖就拖到了洛红霜进了京,然后毁了田问秋的容。
田问秋的容貌一毁,贤妃就更加觉得不能退了田问秋的婚事,上次简单处理完赈灾的事情回京之后,皇帝曾问过贤妃这件事情,贤妃当即表示简单会娶田问秋,因贤妃的态度很明确,皇帝便也没有再过问这件事情。
而因为这件事情,简单到贤妃这里来吵过一回,当时暴怒的贤妃狠狠地将简单训斥了一番,也是因为贤妃的那一番训斥,让简单知道他和蒋湘婷之间的婚事怕是真的无望了。
这些日子简单很少进宫给贤妃请安,贤妃只道他在和她闹别扭,也没有太往心上去,却没料到简单却如此绝决的做了这个决定。
贤妃之前只知道简单喜欢蒋湘婷,却没有料到他对蒋湘婷的感情居然如此之深,她更知道简单之所以会做这个选择,不过是想为自己做个了结,简单这一次南下,只怕在他的心里就没有存活的希望,是刻意去寻死的。
贤妃此时心里无比后悔,此时找不到简单,她知道就算找到简单,简单也未必会见她,她想了想,直接去了洛王府,她知道,在简单的心里,简钰的地位极高,他也许能听得进简钰的话。
简钰听说贤妃来了,他心里知道她为何而来,他如今虽然不上朝,看起来也不过问朝中的事情,但是朝中之事,却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的眸光深了些,心里有些犹豫,兰晴萱在旁看出了他的想法,轻声道:“母妃来了,你不能不见,还是先听听母妃怎么说吧。”
简钰点了点头,贤妃进来之后就将左右摒退坐在那里抹眼泪道:“钰儿,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劝劝单儿,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南下!”
“这件事情若是父皇不允,九弟也不能去,母妃怎么不去求求父皇?”简钰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