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情很抱歉,给你惹麻烦了吧?”林鸿渐先道歉。
他是真的将苏陌颜当作他的妹妹林陌颜,想到十多年的失散,无法相聚,想到陌颜如今的情形,心中酸楚,想要尽做哥哥的心意,听说如今京城最流行的衣料和首饰,就想要给陌颜送去。当时一阵冲动,即便太后不提醒他,他也知道自己唐突了。
苏陌颜知道他并无恶意,笑着摇摇头:“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能够感觉到林鸿渐对她的友善和心意,非常真诚,也不掺杂任何杂质,更加没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因此不会介意他的唐突。
“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林鸿渐抿了抿嘴,犹豫了下,话到嘴边,突然又害怕惶恐起来。其实他早就想对陌颜说这件事,却又一直害怕,要怎么告诉陌颜,他怀疑她不是苏绍谦和赵氏的女儿,而是他的妹妹林陌颜?这未免太唐突了!而且,如果陌颜亲口否认他的猜测,认为他在妄想,胡说八道,觉得他疯了怎么办?如果……
见他神情中透漏的迷茫畏惧,苏陌颜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伸手倒了杯茶,递到他的手中,温和地笑道:“林公子请说,我在听。”
这种温和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抚慰了林鸿渐,给了他勇气。
林鸿渐咬咬牙,开口道:“其实,我原本有个妹妹的……如果活着,不,她一定活着,她今年也应该是十六岁,八月初三的生日。她的名字是我取的,叫做陌颜。”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道,“林陌颜。”
苏陌颜早猜到太后和林鸿渐或许是将她当做什么,却没想到会是林鸿渐的妹妹,而且也叫陌颜,连年岁生辰都和她差不多。
“那一年,我和爹娘回爹的祖籍祭拜,回京的途中经过禹王舅舅的封地。禹王舅舅和舅母跟我娘的关系一向很好,邀请我爹娘到禹王府做客。我娘忽然身体不适,经诊断是有了身孕,但是,因为我娘身体不太好,大夫说不宜长途奔波,禹王舅舅就劝我娘在禹王府休养,等好些再回京,或者干脆在禹王府生产也没关系。”
提起那段记忆,林鸿渐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虽然那时候他还小,却将事情经过记得极为清楚,想起美丽慈爱的母亲,想起还未曾见面的妹妹,心中酸楚痛疼难忍。
“我爹担心我娘的身体,就让她留在了禹王府。那时候我爹已经是左相,公务繁重,不能耽搁,而我那时候已经进了学,娘说功课不能耽误,所以我爹带我现行离开了京城。事后,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觉得很后悔,非常后悔,如果当初我不离开就好了……”
功课耽误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他往后还可以再努力补上!如果当时他在禹王府,在娘和妹妹的身边,或许就不会……
苏陌颜察觉到他的伤痛懊悔,轻声转开了话题:“禹王,我好像没有听过这个王爷!”
德明帝有三个姐妹,长姐隆平长公主一直居住在深宫,深居简出,从不见人;次姐便是隆兴长公主,在京城交游广阔,长袖善舞,而隆安长公主,也就是林鸿渐的母亲是最小的妹妹,早就过世了。而德明帝的兄弟,苏陌颜所知道的,只有封地在南州的恭王,南州刺史董大人,就是她上次假扮的那位董小姐的父亲。
“因为他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林鸿渐轻咳了一声,收起心情,继续讲述,“我和爹都很惦记娘,但爹公务繁忙,我年纪又小,爹和娘都不许我来回奔波,所以,多半都是凭借书信联系的。我每天都写给娘,娘也每天回信给我,后来她在信中告诉我,给我添了一个妹妹,就用我取的名字,叫陌颜,她说妹妹就像我说的,很漂亮很漂亮……。还说,等到妹妹满月,她出了月子,就带妹妹回来看我。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每天都在盼着,却没想到……”
说着说着,林鸿渐便沉浸在往事之中,声音越来越飘渺,神情越来越恍惚。
“到底出了什么事?”苏陌颜问道。
林鸿渐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转过头去,控制了一会儿情绪才接着说:“那时候,先是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将所有人的心绪都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地方的异常,直到恭王封地的驻军统领派人传出血书,我们才知道,禹王舅舅谋反了……”
如果说禹王谋反,那么作为德明帝妹妹、左相妻子的隆安长公主……苏陌颜心中浮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隐约猜到了她们的死因。
“皇上极为震怒,立刻派兵镇压,不到一个月就镇压了这次谋逆,禹王舅舅战死了。我爹亲自前往禹王封地,寻找我娘的下落。从禹王府下人口中,我们知道,禹王一谋反,就扣押了我娘和我妹妹作为人质,本想以此为条件向皇上讲条件,但我娘身边服侍的人拼死护着我娘逃出了禹王府,之后便不知所踪。”
“既然如此,或许隆安长公——”苏陌颜才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林鸿渐说过,隆安长公主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公主,反而希望人们都称她为林夫人,便改口道,“或许林夫人和林小姐并未遇难。”
“那时候我爹也是这么想的,他带人将整个禹王封地都翻了过来,最后终于在禹王封地和青州的边界上找到了我娘和……”林鸿渐顿了顿,不肯承认那是他的妹妹陌颜,“我娘的尸体,手里还抱着一具女婴……曝尸荒外野林,尸体已经被野兽撕咬得残缺不全,连面容都不太能够认得清楚……”
苏陌颜忍不住道:“既然如此,或许那并非林夫人和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