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以为,那种可能性要大一些呢?”
张石头继续追问。
“如果是在下守城,必会放弃不可守的饶州,尽快转移!”
“转移到何处呢?”
米琰看着地图,脑中飞快的转着,太平府、池州府、宁国府都有黄梅贼兵。淮王或可会投靠他们,但转念又一想,如果淮王此前仅是傀儡,那么他会否趁此机会拉起真正属于自己的旗帜呢?
换位思考之下,米琰觉得如果自己是淮王,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立,与其去做黄梅贼的扯线木偶,不如奋死一搏,即便不成功也算轰轰烈烈一场,不虚此生了。至于,向朝廷投降,那是万万不要抱有幻想的,不论淮王是真心还是被胁迫谋逆,他的削爵获罪都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重新归附朝廷才是下下之策。
如果淮王会选择真正自立,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开始,他究竟坚守还是转移。米琰觉得,转移的可能性极大。这个念头一经跳出,米琰忽然就愣住了,难道张石头之所以在余干整军不前,是在等待淮王的出逃吗?
……
吴祯这几日的上下联络大见成效,共计有上百位官员,与数百士子在弹劾书上签名,不过他还在等,等着那个最合适的机会,以此给李信最后的致命一击。美中不足的是,在初期参与倒李颇为积极的南京户部尚书这几日称病不出了,但他毫不在意,现在已经是炮弹在镗,弓箭上弦,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唯独让吴祯有些担心的是张方严的身子,本来只是偶感风寒,近几日又有了低烧的迹象,他只怕张阁老的病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可别在最关键的时刻倒下去。
一想起那日熊明遇那厮在自己面前吃瘪的模样,吴祯心里头就隐隐痛快。早在李信还没来江南之前,这姓熊的可是嚣张的很,仗着南京工部都水清吏司掌管着江南数省的商税,更有江南织造局这日进斗金的衙门,平日里在这南直隶上下都是打着横的走。现在可算好了,让李信那丘八狠狠收拾了一通,而今竟也成了落水的野狗,如果自己不趁机上去踹上几脚,岂非便宜他了?
话说回来,这真正的目标是那一直没甚动静的李信,吴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李信灰头土脸滚出南京的场面了。只是他还要等到江西战败的军报正式送回南京,到那时,便是南京数百官员于士子同时发难的时机。
而且总兵邵化龙也暗中表示,只要江西战败的军报一经送回南京,李信又不肯痛快交权的话,他便会登高一呼,率领旧部驱逐此寮,夺回各门指挥之权。
所以在重头戏登场之前,他还只能给李信找些小小的不痛快。听说李信现在整日间都窝在聚宝山铁厂里,捣鼓什么铁疙瘩,这明显的是玩物丧志的节奏啊。当初天启皇帝登基临朝后,不问政事只顾着在后宫里打木匠活,这才使得天下局势糜烂如斯。看来李信这丘八也是这种德性,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是吴祯乐见其成的。
这铁厂的事本来还轮不到浙直总督衙门来插手,但听说铁厂最近以各种名目征发农人,甚至还逼迫铁匠为其服徭役,这些就由不得他不管了。
南京本地的户籍账簿都在应天府,但这难不倒吴祯。虽然应天府尹陈文柄是李信那丘八的人,但他手下可不一定全是铁板一块。果不其然,才百十两银子花了下去,该要的户籍名录便轻轻松松的送到了案头。
一声令下之后,总督衙门临时征募的皂隶分赴各家传达总督衙门钧令,所有农人各回田地,眼看着农忙时节就到了,还去什么铁厂?皂隶们都是使了银子才落得这个差事,哪成想进了总督衙门之后却一直闲着没事干,这些人等差事已经等的两眼发绿。
而今有了差事便如饿虎扑食,扑往四邻八乡,翘门砸锅,敲骨吸髓,折腾的百姓们怨声载道。
普通百姓畏惧官府,相比之下还是总督衙门的名头更响亮,次日便不敢再去铁厂应卯做工。其实,这些有着一技之长的农人们对这份意外的工作还是十分乐意的,铁厂的工钱一日一结从不拖欠,农闲时节哪里还有这么好的营生了?
奈何官府不许再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钱从手里溜走。
这一日,李信在铁厂直等到日上三竿,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铁匠前来应卯,不由得心下奇怪,如何这些百姓放着好端端的钱在那都不想赚吗?直到午时以后,李信渐渐得到消息,原来竟是总督衙门在搞鬼。
对此,陆九听说铁匠纷纷罢工之后,心里还有些暗喜,十三哥身为大军统帅,总这么泡在铁厂里也不是个办法。但是,当他得知背地里做手脚的竟是吴祯那小儿后,便说什么都无法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