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日,米琰对南京礼部尚书朱继祚的调查无功而返,李信当日便决定不再继续迁延于南京城中,就此返回龙潭军营。而针对阮大铖的《留都防乱公揭》已经一切就绪,数百复社士子以及南京名士纷纷于公揭签名,对于这种以打压阉党而可邀得直名的事情,读书人向来趋之若鹜,往往对方来头越大便闹腾的甚欢。
这也是因何城中士子闹事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应天府尹顾及自身令名,因此也屡屡睁眼闭眼,只以劝告为主。所以,后军都督府才以雷霆手段出手抓了一众闹事之人。而在米琰等人事后分析,当是在南京与周延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某些人与魏国公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这种协议的约束力显然很是松散,否则孙鉁的一封求情信也不可能使魏国公轻而易举的就将人给放了。
如此种种也还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魏国公与阮大铖肯定不是拴在一根绳子上。事实上,包括李信也在纳闷,难道南京城里仅仅只有阮大铖一个人在上串下跳吗?而江南织造局又与他是否有关系呢?
这些都是待解之谜,不过总要先将阮大铖撵出南京城去,如此一来站在前台干预舆论的急先锋便被扫去,李信也正好可以利用黄宗羲的《公报》来发表一些自己希望公之于众的信息。
就在李信将走未走之时,有人忽然送来了一封书信,眯眼打开来竟是大呼,真乃天助我也!待回过神来,他又赶紧令人去追那送信者,已经无法寻到半分踪迹。
原来信封里所装之物竟是一张朱继祚次子的借据,另有一封纸笺详细记述了朱二公子的一干好事。南京礼部尚书朱继祚本来生有二子,奈何大儿子前年出痘不治死了,如此朱二公子便成了老头子硕果仅存的独苗。这些信息米琰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但米琰所不知道的却是,这朱二公子曾通过某位隐秘的中间人参与了爆发于龙潭县的米风波,更因此欠下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
此种内情如何米琰不用猜都能猜的明白,这败家子定然是受人撺掇才身陷债务纠纷难以全身而退。不过,也有一点令人诧异,朱继祚所领的南京礼部在留都基本上属于一个无事无权的冷衙门,不像同在南京的工部与户部,前者掌握着江南数省的商税之权,后者则掌握着江南的土地钱粮,就连南京兵部都有一定的对南直隶驻军的提调之权。
所以,惦记一个闲散尚书家的二公子又能有什么用呢?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米琰疑虑重重,但还是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盘托出。
李信笑他净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别人点击朱继祚目前与三卫军并无多大关系,只需通过这个关节解决了教坊司梅氏的问题便与朱继祚再无瓜葛。不过,李信人还未及动身,龙潭方向便又遣了人过来,那对落难的陈家兄弟就然走失不见了!
这让李信大为不满,竟然连两个活人都能丢了,陈正、陈贞兄弟是掌握重要线索的证人,如果不能将这两个人寻回来,问题便更棘手了。此时李信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团乱麻,千头万绪都是疑点,却有种无从下手的错觉。
半晌之后,李信终于想清楚了个中因由,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并非督理地方的军政大员,对一切都名不正言不顺。而张方严身为奉了密旨彻查此案的总督却只在江都明哲保身,似乎并没有与南京一潭污水开战的打算。几经思量之后,李信又将目光放在了孙鉁身上。
好歹他也是南直隶巡抚,虽然在名义与南京六部平行,实际上按照惯例巡抚是有百官上宪的例子可依循的。只不过,此前孙鉁不过是光杆巡抚一个,说出的话来也没人肯服从。这种情况也从侧面透露出吗,大明王朝中央政府的权威正在一点点的丧失,也许身为皇帝的朱由检也示意到了这一点,才重新启用了致仕在家“养病”多年的魏国公,正是希望此人替他镇住留都的各方势力。
如果,魏国公果真心向朝廷,那么在关键时刻与之联手也未必不能。可是在龙潭县时,后军都督府的表现也太过糟糕,而且后军都督府的军卒们一路追捕的正是陈正、陈贞兄弟!
想到此处,李信心头一震,“陈正兄弟是在营中走失的?”
报讯的斥候摇摇头,“据说,据说实在龙潭县城里走失的,随行的军卒也就转头的功夫,两个大活人就生生不见了!”
“可有嫌疑对象?同队的兄弟在龙潭城外倒是寻着了踪迹,只是从路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只不知消息真假,已经有人一路追索去了,大体方向是往镇江府去了。”
镇江府?李信陷入了沉思,陈家兄弟的走失究竟和后军都督府有没有关系,而后军都督府所为究竟是否秉承了魏国公的意思,这些揣测一时竟难以立决。
就在李信心事重重的之际,一骑快马风尘仆仆驰入南京城中沿着宽敞平整的石板大道直往南城巷子里的大宅而去。一刻钟后,一方木匣被老仆毕恭毕敬的放在了自家主人的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