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一夕之间,紧俏了数日的稻米竟在龙潭县城内随处可见。一些手中大量持有稻米欠据的豪客们忽然发现,几乎所有人昨日还在求告买一些米,今日却几乎同时都在发卖,有个别站出来收购的也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汹涌之中。
很快,豪客们从无所适从开始转为担忧,于是便有人率先开始降价发卖,不求多赚,只求收回本钱即可。可谁都没想到,自从有了第一家豪客降价开始,整个米市的行情便如瀑布一般直泻千里,直到天黑时,竟从十四两三千银子一石狂跌到八两银子一石。
掌灯时分,本事各家豪客散场各回住处休息消遣的光景,可今日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离开,纷纷聚集在城中转为迷上交易腾出的一间大仓库内,焦心欲焚的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须知很多人可是在十四两银子一石买进的,现在跌倒八两银子已经是陪了一半。而这个把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也仅仅是有价无市。若非几家大户天黑便行离开,交易暂停,只怕还会继续往下跌呢。
李信吃罢晚饭,照例召集了军中几大头头脑脑开会,同时也得知了米价今日大跌的消息,准备商讨一下对策。不过,他却认为这未必是坏事,甚至以为跌的幅度还不够大,参与其中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赔也就赔了,米价跌下来,老百姓才买的起米下锅。就在这当口却忽然得报,龙潭县县令有急事求见。
只见陈文柄惶然进入中军帐,见了李信还没等说话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泪俱下。眼见这种情形,李信只好将陈文柄扶了起来,让到帐后书房单独询问他究竟出了何事。其实,即便陈文柄还没开口,他也隐隐猜中了其中缘由。
“镇虏侯救我!胡六猪油蒙了心,背着我将发卖粮食的银子全部高价买了稻米,现在行市崩溃,一旦明日开市只怕,只怕就要血本无归了啊……”
这些银子里既有县库的库银,还有李信解送去采买军粮的十万两银子,其余还是二十万是在米市上赚回来的。后赚回来的二十万赔了也就赔了,可县库和三卫军的银子赔了,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想到此处,陈文柄悲从中来,终于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信听后直咂舌,后悔一时间竟忘了提醒陈文柄,以至于自己也在无形中成了船上的受害者。对这个陈文柄,李信已经没了脾气,这种人除了成事不足就是败事有余,若不是夹袋里文官太少,又岂会让他来办这钱粮要差?
可事已至此,就算将他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也无济于事,只好好言抚慰,告诉他天无绝人之路,回去好生歇息,其余的事再从长计议。好说歹说之下,这陈文柄才泪眼淋漓的离开军营返回城中。
其实李信哪有什么办法,这等事他也只是个看客,手中既没有百万银钱,亦不想参与其中,不过十万两银子赔了也就赔了,对三卫军而言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就在李信愣怔出神的时候,连米琰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都没注意到。直到米琰咳嗽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调查有结果了,今日狂抛售的上架正是南京城中的米铺东家,昨日他曾与陌生人有过交涉,那陌生人也在当夜离城,返回南京。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此人回南京之后与之见面的正是阮大铖。镇虏侯猜的果然半分不差!”
末了米琰还赞了一句,又接着汇报。
“后台直指刘宇亮的米商今日也跟着发卖了一些,后来许是觉得情形不妙,就停止发卖。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排位第三的大户米商,竟一石都未发卖,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他会赔的血本无归。”
李信霍然起身,有感于此人曾雪中送碳,自己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无论如何这个忙有能力也要帮,没能力也要帮。“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得帮他一把,否则岂非太不仗义了?”
李信甚少说这种江湖习气的话,米琰觉得有趣,又不敢发笑,便问道:“镇虏侯可有定计?”
李信也是临时起意,哪有什么定计,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觉得闷热便来到床前将两扇窗户推开。也就在此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竟有了主意。
“豪客们之所以发卖手中稻米,全是因为对行市失去了信心,可以给他们一点信心!米价必然会有所回升。”
米琰一头雾水,“怎么给他们信心?总不至于以官府的名义高价采买他们手中的稻米吧?”
看着李信笑容可掬的点点头,米琰只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别说这个主意合适不合适,就眼下三卫军也拿不出如此多银子来入市买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