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远定定看着魏蔷的发顶,好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用公筷夹起一块点心放到魏蔷面前的碟子里,温声道:“快吃吧。”
用过饭,魏正远去找魏正晖,魏蔷送他到院门口又折返,对着早间在厅里伺候的下人吩咐道:“方才的事不要让妹妹知道,省得她难过。”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迟疑着点头,“是,三姑娘。”
待魏蔷走后,一圆脸丫鬟凑到另一年长些的丫鬟身边,悄声议论:“诶?你有没有觉得这位不太对劲?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儿的,那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跋扈有多跋扈,怎么四姑娘一回来就……”
圆脸丫鬟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句话,“就跟吃错药似的,看着怪瘆人的!”
见年长丫鬟不说话,她又嘟囔一句,“我可不信她是真是因为那什么姐妹情……”
听到这句话,年长丫鬟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既然知道你还敢这么说?小心被听到!”
圆脸丫鬟忙捂嘴,讳莫如深的看了看四周,小步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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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里,用过早膳,苏妍扶着太后在殿里散步,桂枝嬷嬷低声向太后说着昨日晚间发生的事。
听罢,太后拉着苏妍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见她没少一根头发丝,这才轻舒一口气,随即拧眉道:“酉儿啊,你还是听哀家的话,就在宫里陪着哀家,别回那镇国公府了,你父亲是个拎不清的,又有魏蔷作妖,哀家实在放不下心啊!”
苏妍闻言笑道:“我也想呢,但如今已然迟了,想必昨日我刚进府门,镇国公府二房多了个四姑娘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了吧?”
“若是在这时候离家住进姨婆您的宫里,外头那些人会怎么想?”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苏妍笑了笑,无奈道:“我这回可是站在风口浪尖了。”
这些稍一想便能想到的事,太后怎会不知?会那么说不过是心疼苏妍罢了。
此番苏妍回府对外宣称是魏蔷的孪生妹妹,因出娘胎便身子羸弱,又恰好逢上了闻大师为她批命,道是此女命中有一劫,十六岁前需得在寺中清修,否则便会应了那劫数,是以镇国公府众人虽是不舍,却也只能送她去佛光寺跟随了闻大师清修顺道调养身子。
至于为何会在十六岁生辰过了这大半年才回长安,自是因着太后在佛光寺遇到了她,一见如故心生喜爱,便留她在身边承欢膝下。
甚至太后今岁突地改变主意回长安,也是因了这位四姑娘哩!
总归,一切已经解释妥当,即便是有心人发现了端倪也会碍于太后的威严而不敢妄加揣测。
太后轻叹一声,“你倒是想的明白。”
苏妍扶着太后坐上罗汉床,倒了杯热茶,迟疑的问道:“姨婆,了闻大师那边……”
太后啜了口热茶,拉苏妍坐下,道:“这你不必担心,哀家早已派人支会了闻大师,又有仲康出面,了闻大师即便心中不赞同,明面上却也不会说什么。”
只要了闻大师不出声,旁人自会以为了闻大师是默认,如此也不算是违背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律。
苏妍若有所思的点头。
太后轻拍苏妍手背,宽慰她,“不要担心,凡事有哀家。”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仲康,他若是当真想娶你,便知道该怎么做,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处置不妥当,哀家可不能放心把你嫁给他!”
这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这个上来了?!
苏妍俏脸一红,随即便听殿外传来一道清冷从容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如此,太后只管放心,这等事,我自认还是能办妥的。”
这下子,苏妍的脸岂止是红,而是红的要滴血!
眼见着那道丰神俊逸的身影越走越近,苏妍如坐针毡,按捺一二,腾地起身,飞快道:“姨婆,我去找桃枝嬷嬷,说好的要教我络子的新花样……”
话音未落便逃一般的转身绕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往殿后去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插屏后,太后愉悦笑开,摇头道:“这丫头!”
殿后是太后就寝的地方,窦宪自然不会冒失的闯进去,他整好以暇的坐在圈椅上,端起手边热茶从容不迫的轻啜一口,跟太后聊家常。
苏妍坐在殿后绣墩上,一边心不在焉的打着手里的络子,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时不时探出头偷偷看一眼前面,神色又是期待又是懊恼,精彩极了。
桃枝嬷嬷看着苏妍,暗笑一声。
姑娘素日里明明极沉得住气,偏偏一遇到窦相便自乱阵脚,窦相呢,在旁人面前多么儒雅正经的人,偏偏是个喜欢逗她们姑娘的。
这两人当真是天做的姻缘,怎么看都是一对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