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船上过小年,王新宇他们登船的时候,带上了足够的年货。
当年没有冰箱,新鲜蔬菜保存不了几天,但明军把黄豆和绿豆带上船,可以做豆腐,可以在船上种植豆芽和豆苗,就能吃到新鲜的蔬菜。还有萝卜、芋头、马蹄之类不容易损坏的蔬菜。至于肉食的保存,也有一套办法:除了活的鸡鸭猪带上船外,还有腌肉,腊肉,腊肠之类的。另外还有一种保存肉的办法:桶里面灌入浓盐水,把鲜肉浸泡在里面,可以放很长时间都不会损坏。体积太大,宰杀困难的牛,不适合在船上养,就把牛肉浸泡在浓盐水里面。
“明天就是小年了,虽然我们在海上,但也要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小年!”王新宇说道。
战船上的明军水师官兵和南洋公司商船上的水手们忙忙碌碌,准备一些菜肴的材料。船上的炉子烧得很旺,锅里飘出了香味。
厦门岛上,所有的集市都热闹起来,郑家军的官兵们和当地的匠户、居民,都在采购年货。有郑成功海贸的利润,郑家军的官兵和匠户们过的日子还算不错,年前延平王给兄弟们发了饷银,让大家可以过个好年。
而那些外地来的难民,从沿海拉过来的民壮,虽然他们没有银子去购置年货过个好年,但难民营还是给他们发了少量的大米,面粉,还有一点鱼虾,让他们过年能过得好一点。
鞭炮声声,厦门岛洋溢在过年的喜庆中。
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放鞭炮,尽情的玩耍。对这些孩子来说,过年是最高兴的事情,因为过年了,他们可以吃到平时难以吃到的好东西。
广东海边,距离海岸线十五里的一座小村子。
这里却看不到一丝过年的喜庆,枯瘦的村民们目光呆滞,孩子们的眼中没有童年的欢乐,只有无尽的饥饿。老人躺在床上,为了节约体力,他们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这样或许能够多熬一段时间,节省一点食物。
一名村民说道:“年关又要到了,我们都快饿死了,他们还来催高利贷!我们拿什么给他们?这过年,愁人啊!”
这座小村子本来是广东海边一座普通的小渔村,虽然不富裕,但是渔民们辛勤劳动,男人下海捕鱼,女人在海边赶潮,能抓到一些螃蟹,收获牡蛎之类的。从海里捞上来的东西拿去集市上卖了,换回粮食,至少他们的生活还算是过得去。
可是自从清廷颁布了禁海令之后,这一切都变了。小渔村被强行迁移,迁往距离海边十五里甚至三十里的内陆去。不仅如此,而且片帆不得入海,渔民们不仅不能出海捕鱼,就连去海边收贝壳,挖牡蛎都被吴六奇禁止了!更令人愤怒的是,当年的禁海令下得很急,只有三天的时间给渔民们搬迁。
很多人都没有思想准备,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这些长期依靠大海生活的渔民们都愣住了。等到如狼似虎的绿营兵来赶人的时候,很多人不愿意搬迁,结果清兵无情的挥动屠刀,砍下了一批村民的头颅,逼着大家搬走。
搬到内陆之后,失去了渔船,又没有田地的渔民们只能租地种。人多地少,没有什么种地经验的渔民们种地又比不上原来当地的农民,结果收入还不够交租子的。为了生活,为了交租子,他们只好借高利贷。
利滚利的高利贷,逼得多少村民们举家自杀!
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有不少人冒险偷偷跑去海边捕鱼,结果撞上了狼虎一样的清兵。有的人直接就被清兵当场斩杀,还有的人被送去衙门,以通海罪判处斩立决。
海边的警戒线上,县城内的城门上,高悬着一颗颗人头,似乎在控诉清廷的罪恶。
血腥残暴,让村民们不敢再动出海的念头,他们只好坐在家里,等着饿死。
这座小村子里,不但没有过年的喜庆,却有饿死的尸骨,有在家里等死的人们。苟且偷生活下来的人们,眼中只有麻木,绝望。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明天就饿死了,也许一家人都挨不下去了,举家自杀。
“娘,我饿了。”一名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小男孩拉着母亲的衣角摇晃着。
可是母亲只能落泪,家里已经是揭不开锅了,哪里有东西给孩子吃?几个女儿已经全部卖掉了,换来的铜板只够交租子和还高利贷的。他们都是渔民出身的,比不上当地的农民。当地农民还懂得种一点番薯,能让一家人活下去。可是渔民们不懂得耕种,收的租子又是白花花的银子,番薯不值钱,种下去卖不了几个钱。就算种下番薯,不懂得耕种的渔民也不知道如何照料,都没什么收成,连租子都交不起了,还怎么活下去?
渔民们都快被逼死了,清兵还把脏水泼到延平王和张煌言他们的头上:“要不是那些海寇,我们的英主会禁海?你们休要怪我们,要怪,就怪那些不服王化的海寇!”
“娘……”孩子已经饿得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候,家里的男人回来了,背回了一箩筐野菜和草根。
“毛毛,乖,听话!你爹回来了,给你带来好吃的呢!”女人安慰自己的孩子。
男人虽然没流泪,泪水却是往心里去: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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