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冷笑一声,敲出了烟锅里的烟灰,摆正了姿态,细细道来。原说这明月镇三十年前,还不是个小镇,乃是一片乱葬岗,从山头到山尾,遍地都是尸骸,某一日,山里头跑进去了一个新嫁娘,那新娘子本是附近小镇的绣娘,被她好赌的爹给卖了,要她嫁给年过半百
的屠夫,绣娘不同意,竟在大婚当日,逃婚而出,可那屠夫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召集了十数亲朋,一路好追,生生将绣娘逼进了乱葬山。
那乱葬山是好走的地方吗?满山的鬼气森森,远远看去,山头还冒鬼火,屠夫一行人追进来时,没见到绣娘,却撞见了尸鬼,要问尸鬼是什么,可听过棺立朝月,九日成阴的传说?
人死之后,将棺材以竖形相立,半截埋入黄土,半截露出地面,这意为“不阴不阳”,再把棺材头对准月亮照耀的方向,晒足九日充足月光,将不阴不阳,转为半阴半阳。
九日之后,非人非鬼,非生非死,尸鬼应运而生,不似常鬼让阳人肉眼不识,却比常鬼更贪食人间烟火,每逢满月之日,尸鬼便会开棺而出,将离他最近的活人吞吃入腹。
那尸鬼在之前便食了逃进山里的绣娘,兴味正酣,屠夫一行人又撞到了跟前,尸鬼吃了个过瘾,待天亮之后,镇上的人进山找人,却只见一些断手断脚,还有那屠夫的半颗沾满腥虫的头颅。
老汉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身边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有些得意,正欲再说后续。
一道脆脆的童音突然发问:“为什么是半颗头?”
老汉看了那小童一眼,不在意的说:“自然是尸鬼吃了一半,剩了一半。”
小孩拧着眉,琢磨一下又问:“那是齐断开的一半,还是牙咬开的一半?”
老汉皱了皱眉,觉得这题有点超纲:“牙咬的吧,就是张嘴一啃,吃掉了半颗头,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小孩板着脸道:“人的头骨非常坚硬,活人的头骨,又比死人的头骨更硬,因为人死后钙质流失,骨头也会变软,那屠夫既然是活生生被咬开的头,那就有一个前提,尸鬼的牙齿,比他的头骨还要硬,牙齿硬,并不代表牙龈也硬,换句话说,尸鬼啃噬了一颗头颅,他的牙齿或许能负荷这个力度,可牙龈不见得足够支撑,老伯伯您说过,尸鬼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既然他住在棺材里,那便说明他的体型与生
前无异,在体型没有变大膨胀为怪物前,他的牙龈负荷力,嘴张开的大小,为何又会高于与他相等的正常人类?老伯伯,您真的确定那屠夫的头颅,是被咬开的吗?”
老汉木木的看着那小孩,看了半天,气得直喘粗气,伸手指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不管管好,在我这儿捣乱!”
柳蔚见状只得将还打算据理力争的儿子拉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他:“讲故事呢,你听就是了,插嘴什么。”小黎不开心的嘟着小嘴,跟娘亲嘀咕:“那老伯伯撒谎,我常半夜去乱葬岗转悠,从来没见过尸鬼,娘您想啊,若尸鬼真能将人的脑袋咬开,这说明他生前与死后的骨骼差异非常大,这多有趣啊,要是我遇
到了,我一定要把他抓回去研究,测试一下他的激素反应,看他是怎么做到在死后身体机能停滞的情况下,将体格如此大幅度提升的。”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好,点了点儿子的脑门,道:“都是假的,说着玩的,有什么可当真的。”
小黎撅着小嘴,也不吭声了,直接缩进娘亲怀里。那老汉看这娃儿不捣乱了,终于继续说了:“乱葬山上闹尸鬼,这可是大事啊,镇上当即就有乡绅筹钱,要请道士驱魔,可那尸鬼实在凶悍,生生吃了三个道士两个和尚,最后,却是来了一队朝廷军,那队士兵以皇廷龙气护身,进山寻鬼,大战三日,却不敌那旱鬼凶猛,双方闹了个两败俱伤,一整队的王军命损山头,可哪知,王军们生前无法击败尸鬼,死后却魂化鬼魄,变为阴兵,将那尸鬼击了个魂飞魄散不说,还从此镇守乱葬山,也正是因为这队鬼神军的守护,我们明月镇才能建造起来,你们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