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将他的担忧说了。
周士相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你想的错了,本帅从来没有想过招揽或拉拢清廷那边读书人的心思,因为他们不配本帅这样做。叶方蔼之流,本帅更是没有放在心上,你道我让他牵马入城,是要千金买马骨,叫北方的读书人都来投我吗?不不不,我让叶方蔼牵马入城纯是戏辱于他,亦是戏辱他的大清朝,福临小儿钦点的探花郎在本帅心里其实和马夫没有任何区别。”
探花郎和马夫没什么区别?
郭绍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探花郎形容的如此不堪,真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举人出身,当年梦寐以求的便是能够考中进士,可是屡考不中,这才不得不以举人功名出仕,在平南藩下谋了个香山盐巡课使的职位。连进士都不得中,可想中那三元又是何等的难。当年要让他郭绍得中探花郎,恐怕做梦都能笑出来。不想,他一生为之仰望的存在,在周士相这里不过是个马夫般的存在,这心灵冲击自是不小。
“本帅知你想什么,无外乎人心二字。人心便如民心,非得不可是不是?可一直以来,本帅就不信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因为这民心从来不是那些地里耕作,每日只为妻儿填饱肚子的贫苦百姓之心,而是那些富人士绅们的想法。这些人,却正是坏我国家的根源所在,这道理你可明白?民心民心,不过是让自家过得更好,哪管他人死活!”
周士相说着竟是有了些许怒气。
“本帅问你,在那些士绅读书人心中,国与家到底谁更重?”
国与家谁更重?
郭绍从前只知朝廷和地方之分,从未想过国与家之分。周士相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犯难,不知如何作答。
“若国重,我大明尚未亡国,何以迫不及待降清仕清?可见在这些人眼中,还是家更重。唯有向清廷摇尾乞怜,他们才能保住自家私利。大明这个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屁。江南的士绅如此,北方的那些文人更是如此,自我起兵以来,有多少读书人来投?寥寥可数。只等我光复了南都,形成了好大声势,他们才络绎不绝来投。钱谦益说如今的朝堂是众正盈朝,皇上很赞同这话,我听着却不是那回事。我只想问这些人,南都未复之前他们在做什么?”
“墙头草说的便是这帮正人君子,清军在时,他们剃发易服,做满州人的好良民,又或隐姓埋名躲在哪座没人知晓的破庙里,偏没人敢揭杆而起,能做到偷偷给些钱财给反清力量,著些怀念明朝的书籍便算良心未泯了。我领着弟兄们把满州人赶跑,他们一个个就冒了出来,速度之快,本帅都惊着呢。去年,我忙于渡江之事,不愿理会这些人,二来我们在江南也是立足未稳,需要他们的支持,所以便由着他们在南都。现在看来,还是我退得太过,有些事情,我不进一尺,他们便进一尺。若想他们识时务,还是要和满州人一样,用刀剑教他们做人。若实在不知道做人,尽杀了便是。十六年前他们不敢反抗,今天就敢了么!”
这话郭绍听得明白了,结合南都反对清欠的呼声,自是明白大帅下面恐怕会有更大动作。
“江南这帮士绅我都不要,都不在乎,更何况北方那些人。哼,不说一个探花郎了,就是状元、榜眼都来了,本帅也是说杀他们就杀他们。我强他们来投,我弱呢?摇头摆尾之众,用之何益?国与家哪个更重都分不清,但看谁的刀杀人更狠便臣服于谁,这种读书人,这种士绅,真的是所谓人心吗?”
说到这里,周士相忽的叹口气,续道:“其实人以家为重,乃无可厚非之事。只是为这一家,却害得千千万万家,却是罪孽了。万历以来,天下士绅皆以自家为重,以私利为重,如此自是令朝廷难以维继,以致崇祯年间流民四起,甲申天崩,亿万汉家百姓死于饥饿、异族之手,这罪孽,大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