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齐波切,齐波切就在这巴掌大的布片上……”
“真神的审判,这便是真神的审判!”
当相片展现众人眼前,顿时引发一阵骚乱。
又有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触碰。
齐波切立即阻拦,又连忙将相片收回,“这是我的灵魂封印,怎能被你等触碰?倘若这封印损毁,我必定彻底湮灭,再无生机可言。”
这并非是他危言耸听,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且不只是齐波切。
见得“封印”的众人,也都有相同的想法。
活灵活现的“齐波切”就出现在一张布片上,这显然是他灵魂遭到了拘禁。
谁能触及灵魂之道?
唯有真神。
短暂的骚乱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每个人都思想紊乱,沉浸入恐慌当中。
而齐波切算是度过了这个阶段,他的灵魂已遭封印,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那就只有寻求救赎。
如今,众人的反应令他满意,此时便真热打铁的开声道:“那世上唯一的真神,均衡之主说;世人有罪……”
“我与你等作过哪些恶事,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已遭审判,你等还远吗?”
“而且,你等皆知,塔洞城因何在一个月前封锁,并大肆征兵。”
听到这话,众人无不显现焦愁,又有人道:“齐波切,你见过神使了?”
齐波切没有隐瞒,点了头:“是,审判之军已从山丘城开拔,正向塔洞城进发。”
众人大惊,“此事要尽快秉明大人!”
齐波切冷笑:“你还不懂吗?没用的!谁人能逃过审判?”
“就算塔洞城真得抵挡下此次攻击,吾主真神若降下神罚,谁人可以逃过?”
“便是悄无声息,灵魂遭拘禁,所有人都将湮灭!”
有人颤抖着,真诚的发问:“齐波切,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你见过神使,一定有办法。”
这话提醒了大家,场面又变得吵杂——
“齐波切,你可曾得到宽恕?”
“否则你为何要召集我们前来?”
“可……山丘城之主都死了!谁人能逃过审判!”
齐波切深吸一口气,呵斥:“肃静!”
“我召集你们前来,便是想让你们与我一同,臣服均衡之下!”
“真真正正的信仰她,崇拜她!”
“神使带来了她的训词,凡亲近他,走向她的人,便可得救赎。”
众人面面相觑,表现得怀疑。
“只是这样?”
“那我各城邦国都已着手修建均衡神像,为何她还带来审判?”
齐波切道:“可事实又有几人真正的信仰她?不全是因惧怕与畏惧,而俯首称臣!这样虚假的信仰,反而是最大的悖逆!”
“你等早已知晓,审判之军入山丘城后,城主家族遭遇审判,但并非每一个人都身死,有人得监禁,有人得鞭罚。”
“神使将那城主家族的财富,尽数分予遭受压迫的子民,令他们得喜乐。”
“换言之,我等犯下的罪,皆因我等的主人指使,我等并非首恶啊!”
“再者,我等主人因为什么而征召士兵抵抗审判之军?因为他们知晓他们罪不可恕!”
“可我等又何必被他们牵连,坠入厄难当中呢?”
这番话已然令场间所有人恐慌——
“齐波切,你这是悖逆,是不臣!若让你的主人图戈大人听到你的言论,你必遭分尸之刑!”
齐波切早已无所畏惧,又拿出那张封印:“我的灵魂已早拘禁,还怕分尸不成?”
“人死后,还可得往生之门的接引,轮回新生。”
“可如若灵魂湮灭,就是永恒的灭亡!”
“况且……”他目光犀利扫视众人,“我们已犯下罪,你等又为何执迷不悟,一心转向那黑暗呢?均衡的光芒已降临,只需走向她,便可得救赎啊!
”
“我不是悖逆我的主人,我是认清真知,弃恶从善!”
“那大国君主信奉伪神,本就是大错特错,这才引发真神怒焰……”
“而我等算什么?奴仆罢了!”
“若非是贵族奴仆,身在那平凡人家,或许比主人的一只狗都不如!”
“难道你们已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了?”
“我问你等,谁没受过那恶主的欺压?谁在第一次犯下罪时,能平静以待,而不良心受到谴责,数夜难眠?”
“我们已被蒙蔽,才越陷越深!”
“诸位,即便不为你等自己考虑,难道你等希望自己的子嗣后代,还于人为奴吗?”
一番康慨激昂,已是说得众人动容。
就在此时。
扑通。
有人跪地,老泪纵横。
“我有罪!我有罪啊!我为罪人!”
“齐波切,我愿恕罪,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恕罪!”
那人已然彻底崩溃,嚎哭不止。
偏是他的模样,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有几人跪拜,默念悼词与救赎的祈求。
最后,只剩下一中年人还站立着,并非是他不怕,而是他知晓,与其哭喊,不如做些什么——
“齐波切,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一双双目光再次注视而去。
“可是要我们杀了我们的主人?”
“或是在那审判之军到来时,开放城门?”
齐波切心下哭笑。
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他明白,神之军团若要攻下塔洞城,根本无需他的助臂。
且若要他这么去做,神使已然指明,没必要掩藏。
他道:“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众人茫然无措。
“对。”齐波切颔首,“什么都不做!只是真正的信仰她,崇拜她,亲近她,向她走去!”
有人不解道:“我不明白!”
齐波切深吸一口气道:“你等须知,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
“只是世人愚昧,而转眼不见均衡!”
“便如我召集你等,令你们得见真知,不再朝向那黑暗……”
“若真要去做些什么,那便将她的圣灵之火,传递给更多的人吧!”
“当一簇簇圣灵之火,因我们而传递,我想……我们身上所沾染的罪恶,也将褪去!”
“否则,神使又为何带来我灵魂的封印,向我传下训词呢?”
……
傍晚。
十几人归返各家宅邸。
每个人都心不在焉。
齐波切实则心里也在打鼓,他并不能确定,十几人中是否有人会告密。
包括他也不确定,他的做法是否正确。
回到图戈宅。
他都失魂落魄。
却在刚入厅堂时,一个陶壶竟突然砸碎在他的脚边,让他惊醒——
“齐波切,你这老狗!让你儿子向我告假,便不知所踪!”
“你不是生病了吗?”
“为何从外面回来!”
面前,正是他的主人图戈。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才是傍晚就已满是醉态。
而在他脚下,还踩着一人。
“德德格?”这是齐波切的儿子,脸上带着伤痕,浑身瑟瑟发抖。
恰是他向这边望来时,引得图戈得意大笑:“哈哈,怎么?老狗心疼狗崽子了?”
“滚!你这狗崽子,还不得你父的精髓!”
“齐波切,你还不爬过来,为我垫脚!”
此时此刻。
齐波切大脑“轰’地一下嗡鸣。
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愤怒,憋屈。
可这一切明明是他的生活常态,为人奴仆,不就是要侍奉主人?
“为何,为何我的心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