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若清澈如水的目光投射过去,示意孔晟赶紧起身道谢,免得失礼和失仪。孔晟眸光一闪,虽知杨奇的举荐其实多半是纸上画饼,但总归是人家一番盛情,又有伊人的情分在,他还是起身面向杨奇长揖下去,朗声道:“多谢——”
孔晟道谢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眼见杨雪若一脸的柔情和兴奋期待,他心念电闪,还是自顾改了口:“多谢伯父大人提携关怀!小侄感激不尽!”
听孔晟口称“伯父”而非“使君大人”,杨雪若心头无比的欢喜。杨奇则是闻言略微一怔,但旋即朗声一笑:“不必多礼,于公你是本官治下的士子,文采斐然、有口皆碑;于私,我与你父乃是至交好友,长辈提携晚辈天经地义。”
这种称谓上的细节,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唯有敏感的周昶听了大为不爽和烦躁。好在他心里另有谋划,否则这时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孔晟再次拜谢,然后退回原座。杨奇威严深邃的目光落在孔晟摆在案头上的那柄精美长剑上,眼角的余光从女儿巧笑倩兮的面庞上掠过,心里暗叹一声:“也罢,看在女儿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本官就给你孔家小厮一个机会,看看你是不是能把握住机会。”
杨雪若这些时日与孔晟之间或是诗文传情,或是当面相会,前番更是亲自铸剑相赠、与孔晟立下海誓山盟,虽然女孩没有跟父母直面明确态度,但她背后的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杨奇夫妻?
正是看到爱女态度坚决,杨奇爱女心切,思之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给这对有情人一个机会。
杨奇缓缓起身,环视众人,面上的笑容渐渐浮起:“还有一事,那就是小女的婚配择婿。前些日子,义兴周氏的周家主亲自向本官求亲——周昶才貌双全,本官甚为嘉许。只是小女毕竟与孔晟曾有婚约,杨孔世交通谊,本官又不能不念旧情。本官独此一女,面对两位青年俊彦,着实令人难以取舍。本官思之再三,决定效仿古人,当众与两位少年郎约定——”
“以两年为限,谁能成就一番更大的功业,小女便许配给谁,本官折著为誓,绝不反悔!”
杨奇脸色一肃,咔嚓一声将手里的一双竹筷用力折断。
周安闻言自然有些失望。他没想到向杨家献上如此厚礼,又不惜举族“卖身投靠”,却只是换来了一个所谓公平的竞争起点。但他眼见杨奇威严深沉的眸光扫射过来,心头一凛,还是抱拳拱手道:“多谢使君大人厚爱,犬子自当努力建功立业,力争早日迎娶杨小姐!”
孔晟则长出了一口气,杨奇给了两年的时间,他相信自己断然不会输给周昶。他定了定神,起身向杨奇拜了一拜:“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两年之后,小侄但有寸进必不负小姐情深意重!”
孔晟的声音慷慨有力,他此番拜的虽然是杨奇,但却兼有给杨雪若承诺的意味。杨雪若心神激荡,盈盈起身还了一礼,俏脸上光彩湛然,毅然大声道:“郎君自会鹏程万里,还请郎君记住烟雨楼上你我盟约,奴家自此紧闭门户期待君归!”
两人目光交汇间那万般的柔情交织火花迸射,在场众人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对少年男女分明卿卿我我鸳盟已定,你周昶又算哪棵葱啊?
周昶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森狰狞起来。他垂下头去,牙关紧咬,心里妒火熊熊,这种复杂的滋味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了。
周安黑着脸探手过去抓住了儿子的手,捏了捏,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杨雪若此举怎么让周家难堪,杨奇都是江南至高无上的土皇帝,若是得罪了杨家,义兴周氏日后的发展举步维艰。
刘念嘴角依旧噙着一丝冷笑,他根本不管周昶的情绪是不是受到打击、周家的尊严是否受到创伤,他关注和期待的是接下来即将上演的一幕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