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恨灯本身就对我带着戒备,我忽然去说一个被她视为心腹的人,她肯定不会相信。
我缓缓说道:“我问你,云屏是屠户出身,还是常剥人皮?”
据我所知,大户人家伺候小姐的丫鬟,很多都是跟着小姐一块长大,一辈子都陪着小姐。所以才会受到小姐的信任,哪怕小姐成了夫人,随身丫鬟的地位在仆役当中也是高人一等。我问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存在。
无恨灯果然冷声说道:“你当以为商家,是你陈家那样的白丁么?什么人都能进商家大门,什么人都有资格做跟家主称兄道弟么?”
我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的无恨大小姐,大概是没见过怎么剥皮吧?剥皮可不是剪窗花,有把剪子有张纸,心灵手巧就能做得来。”
“如果,你认识皮匠的话,就会知道一个皮匠得练上几年才能出徒。他得先学会剥兔子皮,剥狗皮,等练到能把小动物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下来,皮子上不带多少肉星,又不伤外皮的之后,才有资格去剥牛皮。你的侍女练过这些么?”
我并非是信口开河,我小的时候村里就有皮匠,这些事儿是他告诉我。过去的百行百业,各有各的规矩。皮匠也是一样。不要说以前那些旧时候,就算是现在一头牛也价格不菲 。剥皮也极为讲究,下刀深了带下来的肉太多,不仅得有后续的处理,而且容易让东家觉得你在偷肉;下刀太往外了,又容易把皮划开,一张牛皮上出的口子太多,又容易废了皮子。没有几年练习,剥皮匠没法出徒,师父也不会允许他上手干活儿。
我又继续说道:“剥人皮和剥牛皮又不一样。你下刀的对象,不是你的盘中食材,而是活生生的同类。先不说手法,单是下刀时带起的血腥,平常人就不能承受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如果,没见过杀人的人,仅仅是看见那个过程,都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甚至是被吓疯过去。你的侍女杀了多少人,才能连手都不抖一下的把你的皮剥下来?”
商无恨这下无话可说了,她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我再次问道:“云屏在什么时候造出了无恨灯?那个时候,你的魂魄又在什么地方?是你教给云屏制灯的手法,还是她自己把灯做好,将你弄进去变成了灯灵?”
“我凭什么告诉你?”商无恨虽然尖声回应,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我摆弄着手里的木雕海棠花:“如果,我没猜错,云屏把这朵海棠花放进灯里的时候,应该特意跟你说过什么吧?我没完成封灯符文,你却变得奄奄一息,是因为你碰到这个木雕吧?当年,云屏把木雕给你的时候嘱咐过你什么?你刚才又做了什么?”
这一次,商无恨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就像是已经烟消云散了一样,听不到她半点生息。
我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到了这个时候,商无恨还是想要报复陈家。不然,她不会明知道云屏疑点重重还闭口不言。一个人的心理真的能够扭曲到如此地步?
我恨不得上去一刀劈了商无恨的时候,我奶慢悠悠的开口道:“丫鬟,小姐之间的故事,可不一定都是完美结局啊!丫鬟想要骗小姐的时候,能把她骗死,还让她觉得自己贴心。”
“咱们不说别的,单说《西厢记》吧?里面没有红娘,张生和崔莺莺成不了好事。要说,这也是红娘的性子野,要是换上一个循规蹈矩,替崔莺莺考虑名节的丫鬟。不用别的, 只要转身出去跟张生说一声:我家小姐说了,让你别想着吃天鹅肉。《西厢记》没等开场就得剧终了。”
我奶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在古代,大家闺秀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闺房就是她的大半个世界。大户小姐的私情多数都是由丫鬟出面来办。
陈白灯也好,商无恨也罢,都是活在古时候的人,就算陈白灯是江湖儿女,也可能像现在人一样,一个电话就把商无恨叫出来。他们在某些时候,还得靠云屏传话。如果,云屏真的用了什么手段。那么,我奶的推测就成立了,是云屏给商无恨造成了她对陈白灯有意,陈白灯对她无情的错觉?
无论我奶推断是对是错,那个 云屏肯定都有些问题!
我奶继续说道:“商无恨,你仔细想想,你跟陈白灯相遇,跟他闹翻,最后成仇。是不是在关键的时候,都有云屏的参与。如果是,那你就再想想, 云屏参与之后,你是不是再没跟陈白灯见过面,你所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出自于传闻?”
我奶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她是说商无恨的性格。
商无恨的性格中的霸道,独占,任性和报复,已经决定了她不会在陈白灯面前让步,陈白灯大概也不会一直迁就商无恨,分道扬镳必成定局。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或许商无恨不会变成无恨灯,陈家也不会连遭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