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明确的圣允,计划方面就显得明朗多了。
常理上来说,应该先护送天子回朝安定,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这才是稳妥的上策。
但,齐誉却想着略加一些变通。
皇帝和普通人很不一样,他走出皇宫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旦步入了金銮殿的门,再想出来看看可就难了。
甚至,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实现得了。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接下来的机会,怂恿他去漠北一带走一遭呢?
一,可以顺势打探一下殷俊和洪涛的消息,并再和老友戚景叙叙旧情。二来,可以趁此时机化解一下中枢与漠北间的隔阂。
尤其是后者,很适宜面谈解决,仅靠奏章式的来回沟通,那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齐誉就这件事情酝酿起了撺掇,哦不,应该说是心理按摩。
他先从戚景抗倭开始说起,然后,再慢慢引申引到自己的东征,前前后后、互有联系。
从表面上看,他是在围绕着扶桑来论述观点,但你听着听着,就会不自觉地被其代入到民族仇恨的情绪当中。
而在此环里,最具代表性的英雄人物就要属戚景将军了。
在当年的抗倭之战中,他可是因为沐血奋战而受过重伤的,好在,上苍保佑,这才从死亡线上挣脱了出来。
这些个军功,可是都用命换回来的,没有半点的水分掺杂。
“这么看的话,戚爱卿乃是难得的忠义之士!”
“何止是难得,在微臣看来,用古今罕见一词作评都不为过。”
“齐爱卿的这话,未免有些太过盛誉了吧?”
“并不!臣之言,绝不会因为个人私交而有失偏颇,公道如何自在人心,哪是微臣三言两句就能颠覆得了的?”
说罢了,齐誉又露出回忆之色道:“当年时,臣因为误杀燕王而被贬至南洋琼州流放任职,于途中,恰好拜会了正在抗倭卫国的戚将军。在当晚的宴席上,他曾说过这样的话,‘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由此可见,戚景绝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而是以天下为己任的真英雄、真豪杰。”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李宏裕喃喃自语,貌似若有所思。
“是啊,若不是浓浓的精忠报国情怀,他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嗯……”
然下一秒,李宏裕就意识到了不对。
前后时空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亚圣有曰,此一时,彼一时也。卿所述的情况乃是戚景的当年情景,而现在,他功高盖主、军权牢握,哪还记得报国初衷?”
言外之意就是,朝廷让他放弃兵权,可他就是死握着不松手,这是典型的不忠表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激化出了上下矛盾。
在皇帝的角度看来,地方官太过势大就会造成对中枢统治的威胁,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通常是直接夺权。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地高卧于中宫。
除了权利上的注重之外,对于忠奸的评判,君主也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观点。
他们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想要你的东西,你就得无条件奉上。否则,就是大大的不忠。
也正是基于这种理念,所以李宏裕才说戚景是忘记初衷的人。
齐誉略一琢磨,便猜到了君上的所想。
对此,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确为是纲常古训,可是,臣若不甘心死去还想活在世上,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想活……”李宏裕闻言不禁一愕,同时,又感觉自己变成了哑口无言。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封疆大吏?
若有生机可取,谁又愿意无端去死呢?
单从这方面来看,君要臣死臣不愿意去死的说法非常成立。wap.bΙQμGètν.còM
人之常情嘛……
见天子若有所悟,齐誉便继续说道:“陛下,您担心地方势大威胁中枢,所以才设法释其兵权。而地方官,则为避免自己身败名裂、兔死狗烹,也一定会尽力地护住手里的权利。于后者来说,这是一种被迫性地自保行为,换成是任何官员,都会这样做的。”
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乃是一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并不是多么高明。君主者,会因为不善待功臣而被天下人诟,而臣子者,则会因为过激自保而被世人误解,弄得身败名裂。到了最后,两方谁都落不到好处,您说,这到底是图个啥呢?”
仅仅几句话,齐誉便将其中的逻辑表达地清晰直白。
矛盾层面更是一针见血,直逼其核心所在。
李宏裕虽然没有他爹那么聪明,但也不是那种不懂世道的二傻子。尤其是,这次出征的经历,更是直接改变了他对地方官以及地方府军的总体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