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不能这么说,多不中听啊。我们这不是还没开始好好聊天么?”虽然这么说着,极月君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说:“这家茶馆虽然不是以厨艺闻名,我却很喜欢他们的花茶。像我一样闭着眼点,保准不会遇到不合口味的。另外,这儿的小吃也很是不错。你们可以随意点单,都记在我账上便是。就当我为自己的唐突,与未亲自写信的失礼道歉。”
他似乎不会将任何调侃放在心上。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两人重拾一丝好感——需要澄清的是,并非仅仅因为他最后一句。莫惟明要了一壶丁香紫鹃茶,梧惠则点了三两甜食。在小二给后厨带话的工夫,极月君就要与他们说“正事”了。
“两位觉得,白冷那孩子,是怎么样的人?”
不是问神无君,而是从白冷入手吗?莫惟明暗想,这话题最多算一个引入,应当没什么圈套。傻子都该知道,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不要说任何人的坏话。何况白警官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如果初印象有点凶戾也算负面评价的话。
“白科长人很好啊。”梧惠实话实说,“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是那种很严格的人。不过既然是警察,这也算优点,对吧?”
“哈哈哈,是啊。这种职业,还是严格些才让百姓们更有安全感。与他同级的共事者,我听神无君说……相处起来,一个两个都让人提心吊胆呢。”
为了省略不必要的寒暄,莫惟明决定反客为主。
“既然提到了神无君,不如您说说看,作为朋友,或说,共事者,您觉得他又如何?”
极月君的镜片比神无君的大上一圈儿,但莫惟明还是能从他面部的其他肌肉,判断出他挑起了眉。随后,他抿嘴笑起来,坦诚地说:
“真是开门见山啊。我还想与你们多攀谈一些。”
“既然是闲聊,那就是什么都可以说了。我也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您别介意。”
“不会不会,”极月君摆摆手,“孩子们想说什么都行。聊到他是迟早的事,只是节奏比我想得快很多呢。也无妨。我们确实是认识许多年。甚至,我能够成为六道无常,也与他还尚是人类时期,从南方的国度带来的一件宝物有关……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粗略地看,我们还真差不多是同一时期成为共事者的。实话说,他是独来独往的性子,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凭借有限的合作机会,我很欣赏他的风格。有话直说,没什么弯弯绕绕,做事也雷厉风行,时常让人反应不过来。有人觉得他直爽,有人觉得他没有人情。评价嘛,总是些褒贬不一的东西,正如人们对他过去的行径看法各异。他倒潇洒,从不在乎这些。”
“关于神无君的故事,我小时候确实略有耳闻。当然,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从小孩子的视角来听,确实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梧惠捏起点心说,“确实让人反应不过来——简直算得上可怖了。”
莫惟明端起热茶,点了点头。
“嗯,嗯……抱歉,我就是想说这个。”极月君在桌面上摊开手,“让你们留下如此糟糕的印象,我该说,是他做的不好。但我不能批判他太多,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什么打算,你知道么?你若不告诉我们,这道歉就显得不真诚了。毕竟这件事,实在是让我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莫惟明虽然笑着,但说话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极月君定然能听出来。
“唉呀,这就有些难为我了。我见他几面也难,更无从揣摩他的心思。非要我琢磨,我也仅能从他平日的作风推断出他的想法。可再怎么说也只是我心所想,与他本人无关。若要给你们造成偏见的引导,便是我当了大嘴巴。二位还是……姑且饶过我吧。”
他抱歉地笑了笑。既没有出卖神无君,又没有得罪两位“受害者”,话里话外都是人情世故。言之有理,他们也无法反驳。不愧是走无常,听这滴水不漏的话术,能瞧出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是白活的。
“怎么会有……那种颜色的血呢。”梧惠又低声喃喃着,“像是透明,又不是……”
莫惟明并不忌讳地讲下去:“完全不是常人的构造。虽然与那个小姑娘,并不完全一样,但那种感觉——绝对没有错。甚至我无数次回想,如果把儿时那只灰猫剖开,会看到相似的构造。只不过……”
极月君缓缓道:“无意冒犯,但这或许已成了您的心结。所以,您才会在那时夺走他们的看门狗吗?您是想确认,虞氏正是您当年见过的那个孩子?”
“天玑卿真是什么都给人说啊……”
“哎,是我说漏嘴了么?真是抱歉。大概,您当时也没说要求他保密吧。不过您请放心,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讲给别人听的。”
“算了,我该想到的,就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还该谢谢你愿意把这事儿说出来。你们六道无常,天上地下,就没有不知道的秘密,对你们隐瞒也没有意义。那条狗……梧惠也看到了,只是寻常的动物罢了。我以为它吃掉了天权卿的一部分,身体或多或少会发生改变,但没有。可能因为并非琥珀的直接作用,也可能是因为量不够。”莫惟明平淡地说,“不过真要说,那时候……我反而更想确定的,是我童年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