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世间诸恶,执取五蕴为我,闇昧迷理,拨无因果,戒律皆可踏破;
但悟世间诸善,于前之身见也,或执为断,或执为常,业报皆无福祸;
但明世间诸律,于非真胜法中,邪心取理,流转不息,恶见皆为清浊。
乱了。
值得注意的是,这般无序且疯癫的影响,似乎仅能波及人类。人类之外的物种,如兽,如妖,如草木,都尚且维持曾经的模样。哪怕在妖怪眼里,当下人们所做的一切也超过了他们所具备的“理”,这种惯例与秩序在顷刻间崩塌的错乱足以令任何活物恍惚。
人类越是聚集的地方,越是血流成河。长久以来人类所建设出的能被称为文明的、可触或不可触之物,都在迅速褪色、溃散。这样的影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比瘟疫更迅速、更病态、更不可控。手足相残,亲子相戮,爱人相弑,天地间所有的道德仁义、方法纪律都形同虚设。强大的看不见的力量在无声无形中将万事万物一步步推向崩坏的深渊。
“怎么回事?”忱星在幻境中四下环顾,“这些都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什么。”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无法控制的事。也因此,导致了人类秩序的失控。”
忱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这些画面毫无疑问是已经发生的事,是世界各地的事。这种失控的源头正是她方才离开的地方,而这样的祸患正飞快地波及人间的每个角落。即便烟幕展现出的画面并没有声音,但这破碎的、真实的、数以千万计的景象无疑深深震撼了她。
“这一切,本与我无关。”
她终于开口,语气却如此淡然。即便在开口的前一刻有短暂的停顿,也只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发言并不妥当。可无论如何,她还是说了出来。
“……你当真认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施无弃看着她。
“你这语气,就好像,导致如今的局面,有我一份力一样。”
话虽如此,忱星想到莺月君在之前对她说的——她本有能力去净化万蛊池,这样那个鲛人就可以免去一死。但事实就是她谁也没能拯救。种种机缘巧合让事件如此发生,也并非她一个环节修正了什么,就足以决定整个族群的命运。
她拿起那半张面具,浅浅端详一阵。她感觉到上面有一层复杂的法术,或许是殁影阁施展的,这法术让她的灵魂无法悉数回归到“骨”中。那些被困在影障内的灵魂没能随它一起出来,它们原本打算附在一个有血有肉的无辜者身上。莺月君本可以什么都不管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将逃生的机会留给她,只为多救一人?大概吧,琉璃心让她免去这种不祥之物的干扰,那么莺月君是诚心让自己承担什么责任了?这家伙当然知道,自己肉身的退路就是蚀光阙了,说不定她与施无弃早有预谋。那么自己就是被设计了。
“莺月君也知道,自己若要存在下去,是绝对少不了人类的。”
不知是看到那张面具,还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施无弃这样说了。
“世间会迎来如此动荡,想来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再怎么说也是六道无常,其存在皆是为了人间的秩序。他们的所为或许并不都为了人类,甚至黄泉十二月不都由人类组成,但谁在那个位置上,便能推动一些事的发生。就连一些并未得到太多命令的人,既然被赋予走无常的称号,也就有了其存在的意义——能对现世产生影响的意义。”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间之所以被称为人间,是因为人间存在人类。”施无弃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也是人类,是红尘之灵。即便心赋予你再长的生命,也逃不出因果结算,六道轮回,只是那一日尚未到来。善恶有报,即使不在这一世应验,下一世,下下一世,都会得到应验。你可知我曾在地狱里游荡多长时间?我不想拿什么同胞情义、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挟你。我只想说,我活太久也见了太多,深深知道即使你我不喜欢、不想承认,这一切也是切实存在的事。”
“你是说,就算此生的我,觉得行善行恶或是无所作为,都与后世的我无关,甚至不相信它的存在,它也一定是存在的?”
“您也在人间活了百年,该知道,那些所谓的善报恶报,都是会随着时间而逐一应验的吧。没有发生也只是时间不够久罢了。”
“但,也正是如此,我——还算是人类吗?”
“神无君也没有心——他的心被自己破坏了。您认为他是人类吗?”
“……你还是说说,一开始,那些只有我做的事吧。”
“谢谢。您看,这块碎片属于如意珠,相传能实现任何心愿。但使用它,会产生与愿望相应的代价。唯一能真正净化这种诅咒的,只有同属于迦楼罗的琉璃心。而看这个,布满裂纹的、像是要碎掉的宝珠,是两舌与绮语留下的信物。它们仍残留着恶名的口造之力,只是想要使用,还需剥离其中的污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