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变得好厉害,什么都知道。分明比我年幼,我反而一点没有当姐姐的样子。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这样吗?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很厉害呀,像我就不会弹琴。寻找情报源、辨认信息、获取财物、脱罪逃逸……那些光彩的不光彩的事,都是看起来难,有了经验便算不上什么。或许,与你弹琴是一样的吧?做得多了,做得久了,怎么都能弄清楚。只不过我们的环境不一样罢了。若是将我们角色互换,你也能做得和我一样,甚至更好。但我是你的话……兴许,就学不会弹琴呢。”
薛弥音笑了一下。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是在感到由衷的愉悦时才会露出的笑。被人夸奖这种事,她并不擅长,这确实与她不爱和人打交道有关。就算有谁夸赞她,不论是否发自肺腑,她都觉得言不由衷。先前叶聆鹓说她三味线弹得好时,她就总疑心对方是在客套罢了。她为何这般不自信,恐怕也与霜月君有关。二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每次见面,她都能受到很深的影响,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毕竟在那些日子里,平日遭受住家的白眼令她只觉枯燥无味,唯独她来时能为生活增些亮色。大多数时候,霜月君只是保护她,将她视作一个幼儿,视作娇嫩的花草。说到底,是她不信任自己。她对有着黑暗过往的自己百般呵护,小心翼翼,就仿佛她再也不能遭受第二次打击。最痛苦的日子她已经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到她呢?可霜月君就是觉得她太过弱小,仿佛永远也长不大,从来不相信自己在琴技或是法术上有什么好的进展。
即使是妙妙安慰她说,那是霜月君想要保护自己,她也只觉得更加烦躁。她分明在很久前就已经做得到了。唯独阿淼的事,才令她意识到自己尚不能保护别人。
说起来……阿淼不知为何,这几日都睡在三味线中,不肯出来。妙妙觉得,猫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的,或许它这几日不想陪她们赶路,就躲在那里偷懒吧。薛弥音觉得有几分道理,它确实做过这种事。对了,话说回来——妙妙她啊,想得到那把绝世神兵。
由修罗铸造的紫金降魔杵……据说修罗的武器能辨认出自己的主人,每个修罗也终将得到最适合自己的武器。但如今它流落人间,人间又只有人类,不知这般神奇的特性是否依然有效。但不论如何,她们要先找到它才是。妙妙说,在妖怪的世界里,力量的强弱对话语权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妖怪,她当然不够强大,能活到现在纯粹靠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再加上稍许运气。只是由人类转变的妖怪,不论如何都会受到六道无常的密切关注——她是这样告诉薛弥音的。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还能东躲西藏,继续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倘若要与薛弥音一并好好地生活,就必须建立起独属于她们的,坚不可摧的力量。
薛弥音在过往与他人的交战中已经很清楚,直面刀刃,并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恐怕即使是榜上有名的左衽门杀手,也没哪个是靠器乐相关的兵器闻名。而那些出名的乐师,除了弹得好、唱得好、乐器做得好外,融合灵力创造法术的人,确乎是少之又少。虽说如今乐师已不是被人们瞧不起的行当,但在这方面要玩出本事,甚至立足江湖,是难之又难。
果然不论在人类中,还是在妖怪中,都是要看谁拳头大的。
紫金降魔杵,一个吸纳了所有持有者武学的神兵,是江湖上人人眼红的东西。不过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当这是传说,又因那些法器从未在江湖上掀起风波,所以提到哪个,都只会换来人们的莞尔一笑。但既然妙妙说那是真的,薛弥音便相信那是真的。她欺骗自己没有意义,何况她这么做也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二人共同的未来。
为了不必看人脸色生活,为了不再东躲西藏,为了受到公正的对待,为了过上朴实无华的日子……她们必须筑造出无人胆敢招惹的威严。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弥音相信,在她们手中,这样的神兵绝不会被滥用,而只会用于自保。这样的东西,也一定能实现她们的心愿。妙妙还告诉她,就连上一任霜月君,那个将封魔刃带到人间的男人,也使过那杵。
“我们能学到天下的武学!从南到北,从古至今!”妙妙激动地说,“到那时候我们就不用再怕任何人了!谁若是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就把他们全部打跑。谁也不能绑架我们,谁也不能命令我们,谁也不能对我们指手画脚!最重要的是……”
她突然挡到薛弥音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眼里满是期待的光。弥音不知她要说什么,但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同样期待地望着她。
“你有力量贯彻你自己的原则——你认可的公正,你信任的秩序,你肯定的规则……你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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