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好、好的,您说。”
“刚才那人,你一定看到了。他如今被称作凛天师,受万民敬仰。而当初,他也曾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像很多人一样,忙忙碌碌,来来去去。虽算不上一事无成,倒也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极月君转过身,重新面对着起伏山峦。他又沉默了一阵,才接着说道“但我要讲的,不是他的故事——而是我的。”
在他尚且年轻的那个时代,极月君还有两个徒弟。那两个徒弟,一个叫云清弦,一个叫云清盏;一个耳不能听,一个口不能言。
这对姐妹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即使被逼无奈失聪失声,也不曾放弃彼此。她们曾效力于左衽门,又因一次任务的失利,而处境艰难,无家可归。
机缘巧合,她们遇见了当时的极月君。他说服了她们,放弃在左衽门的营生,转投他门下,而他信守诺言,护她们周全。他指点她们的技艺,帮助她们提升实力,有一段时间,他们就像世间所有得遇良师益友的人一样,相处融洽愉悦,几乎可谓无忧无虑。
但极月君很清楚,世间事向来复杂,危险无处不在。
在那一世,云清盏是幸运的。历经坎坷,走过腥风血雨,不仅有姊妹始终相伴身侧,有师父指教庇护,还遇见了命中良人。他们两情相悦,不久便结为夫妻,甚至连喜事,都还是极月君亲自操办。曾几何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得到了一生的幸福。
云清盏也是不幸的。
曾经为左衽门办事时,她结下过不少仇家。死于她手的人,有亲人仍存活于世,欲报血海深仇。那时候的左衽门尚不受神无君管辖,铁血无情,唯利是从。离开了左衽门的她,不受这样的组织保护,亦是顺理成章之事。甚至,左衽门把这当做了又一宗交易,出卖了她的行踪,也不会令人意外。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悲剧都酿成了。在她新婚不久以后,仇人找到了他们……
等极月君与云清弦赶到,留给他们的只有清盏和她所爱之人的尸体。云清弦恨之入骨,极月君虽也悲从中来,却极力阻拦,不希望她将这仇恨与报复继续延伸。毕竟,她们曾杀害他人亲人也是事实,冤冤相报下去,只怕永无宁日。
云清弦自然是气不过,她与极月君大吵了一架,愤然离开。
后来极月君听说,她还是为姐妹报了仇。往后余生中,她始终是孤身一人,也不知是没有遇上心爱的人,还是正因遇到,而不敢将祸患带给对方。
“最终,她孤独终老,也算是一种幸运。在那以后,我再未收过徒弟。”
说完这个故事,极月君的神色也冷了下去。他定定对着怔愣的叶雪词,一字一句
“而你……为什么我会救你?原因就在于此——你是云清盏的转世。”
这一刻,叶雪词只觉如雷贯耳,一时几乎忘了呼吸。但极月君继续说着
“我没能护她,也不能为她报仇雪恨,我对她的亏欠,永远也无法偿还。所以,在她逝去多年后,我救下她的转世,也就是你。”
他的词句仿佛有叶雪词无法承受的攻击力,随着他的话语,她踉跄着退了半步。她微微颤栗,小幅度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极月君。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所以,你不必有过分的感激,更不用想着如何感谢我。”极月君叹了口气,“从今往后,你我还是一别两宽,不要再这样相见了。”
“我不接受,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怎样的答案?像现在这样,难道不好么?”
“所以你在我身上,看到的只是别人的影子?”叶雪词挺直了脊梁,颤声问着,“我……其实并不奢望,你是因我多么特别才伸出援手,我不求你眼里真的有我,但我无法接受……我接受不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原因!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窃取而来,只有这人生属于我自己。而你,你就是这段人生里最独一无二的光彩,让我还能为之留恋。可事实上……事实上,就连你,连我重视的你,看到的也根本不是我。”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你都因而得到了帮助。是因为你,还是你的前世,这之中并没有差别。”极月君眉头紧锁。
叶雪词只是摇头。她来回踱了几步,猛地转向极月君
“就连我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也都是因为你!”
极月君开始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我从未在这之中施加任何干涉?”
“这都是你自己的说法,与我无关!在说清楚这些事前,我不许你走!”
她激烈地说。极月君只觉得头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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