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鹓看到扑面而来的红色光点,很松散,也很迅速,如蜂群冲向新发现的花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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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火,火星。它们活泼极了,逐渐变得乱序,在眼前的黑色幕布上肆意飞舞。一定有什么在燃烧,但她一时没能辨别出来,当然,现在的画面也并不明显。视线忽然被拉远了似的,她看到火星来自下端的一片篝火。火边坐着一个奇怪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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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不是。因为从她的视角来看,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大了。究竟怎样的人类才能长到这样的体型……可它确乎是人形的,拥有一双巨大的手。按照比例来讲,或许这双人手算是纤细的呢。聆鹓只听说过,怪谈中唯独山鬼能长得这样高大,又像极了人。这个长发的难道就是所谓的山鬼——是妖怪的一种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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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或许是……一位女性,大概。这是聆鹓的直觉。姑且用“她”来称呼吧。她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上面穿着某种动物。那棍子在她手中,像是一根剔牙的竹签般纤细。那棍上穿着的东西,已经被烤得看不出形状了。它上面覆盖着未拔干净的、烧焦的毛发,看起来一定受到过很粗鲁的对待。那东西死不瞑目,瞪着大大的眼睛,高温几乎让它突得要掉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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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烤熟了,或者她觉得那东西熟了。她将那东西递在自己的手上——聆鹓暂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但一定是比她小太多的什么,可能是人类。结果呢,这烤得半生不熟的东西在眼前显得硕大无比,显然是接不过来的。那雌性的山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棍子连着猎物粗暴地掰成两截,再将其中一半塞在自己手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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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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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的世界很黑,大概这本就是夜。在聆鹓眼中,她只能看到那明亮的篝火,与山鬼的轮廓,和那不成型的、无法辨识的猎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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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听到尖叫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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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尖叫响起的那一刹,眼前的光景立即烟消云散。这些色彩绕着中心一点破碎、重组、闪现,无休无止。但没多久,她的视野变亮了一些,显得宽阔了许多。尽管面前的一切依然昏暗模糊,但她明显能察觉到,这和之前的光景是不大一样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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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前有一段……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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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的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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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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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度,是打刀,还是太刀?她不肯定。可这刀刃显得有些奇怪,它并非是被颜料或是血所染红的,而是说,它本身就是一种红色。天底下有什么金属是血一般深红的?叶聆鹓觉得自己见识短浅,怎么也没能想出来。可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时,刀刃忽然穿透了前面的人。这仿佛就像用手指捅破纸窗户一样容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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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聆鹓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前,是围着一群人的。而现在,刀刃从某人的身体内退出,真正的血喷涌而出。其余的人四散奔逃,是下一瞬间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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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的这把刀是如此缓慢地移动。有人摔倒了,是位妇人。刀的主人——大概是自己罢——并不留情面。刀刃从背后刺穿了她。紧接着,视线高了一些,然后低了下来。聆鹓判断,这大概是踩着尸体走过去了。有小孩躲在柜子中,柜门被拉开,刀抹破了他的脖子……聆鹓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人,可刀的主人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也什么都不放过。她紧张极了,不敢睁眼,手攥紧了另外两人。她发现枫的手不知何时起已经将她抓得太死,甚至让她感觉有些疼了。谢辙倒是罢了,力道同以往一样。叶聆鹓感到冷汗从额侧滑落,却依然不敢发出声,不敢睁眼,更不敢松开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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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不断地割破不同的人的脉搏,穿过不同的人的身体。生命一个接一个地被收割,刀却不知疲倦。伴随着新鲜的血液不断浸润冰冷的刀身,它周身散布的红色光泽似乎愈发晃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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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无差别的杀戮。更可怕的是,聆鹓开始意识到,这刀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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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枫会做出来的事吗?两处场景之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但在事件主人的脑海里或许不是藏得最深的部分。它们之间有某种断层,若想弄清楚,必须更深入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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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里的针早已经指向了谢辙。说实话,寒觞有些担心他们了。谢辙的反应还好,勉强算得上平静,只是眉头紧紧锁着,烧火棍也撬不开。叶聆鹓紧张极了,坐立难安,寒觞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她状态很差。冷汗涔涔,周身微颤,若不是担心打断这场不知名的仪式,寒觞可真想让他们停下。更要命的是那孩子,虽然不流汗也不发抖,整个人周身上下都血色全无。他的手、脸,都苍白得过分,简直像因失血而死的尸体一般骇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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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根香燃尽了,他来到枫的身后。寒觞稍有迟疑,将香灰洒在水中,轻点了一下这小男孩的头。针猝然指向他的方向,与此同时,他忽然倒在地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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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板凳被摔倒的寒觞推开,他发出惊呼,似乎有些痛苦。几乎同时,桌边的三个人睁开了眼,望向那突如其来的声源。意外发生了,钟离寒觞像是进入了某种幻境,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却又倒下,反复数次。聆鹓想要站起来,谢辙忽然厉声制止,吓得她将双手与另外两人攥得更紧。她还没敢说,其实她睁开眼不是因为寒觞闹出的动静……而是在那之前的转瞬即逝的错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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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错觉吓到她了。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好像一个红色的厉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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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聆鹓没能看清那鬼魂的面貌,只知道是漆黑的长发,与鲜红的长衣。但寒觞的异样打断了仪式。他有些痛苦地抓住炕上的被褥,仿佛在进行一场自我意识的斗争。桌上的针不断地颤抖,无序地旋转,看上去像一只被困住的无头苍蝇。聆鹓害怕极了,却仍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那根针完全停下来,寒觞才真正站直了身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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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松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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