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几人随着雪墨走出了竹楼。村民们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们,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温和,反而多了些恼怒,多了些恐惧。人们总是会因为害怕的东西而愤怒——因为能力不足。
“迦陵频伽……”雪墨尽可能平静地说,“我当初与迦楼罗大人早有约定:在我们的地盘,你们不能拿你们的规矩,来约束我的子民。”
“不错,确有此事。”陵歌淡淡地回应,“但你们违约在先。”
“我何错之有?”
“迦楼罗大人曾答应你,双方互不冒犯。他心胸宽厚,特地允许你,在我们的地盘建立一个小小的、属于你们的地界。在这儿的人,可以不服从我们的规矩,但也决不能忤逆神鸟的意志。这几位,是神鸟大人下令缉拿的犯人,也不属于你们的村子。你非但不主动上报,还胆敢包庇他们,这不是成心与迦楼罗大人作对吗!”
陵歌的身后忽然炸开一层热浪。她的头发短暂地向外扬起,迸发出几团炽热的火焰。强劲的妖力迎面而来。这是一次示威,且绝不是最后一次。
“我并不知他们是你们追捕的人。”雪墨面不改色,“无知者当无罪。”
其他人极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茗茗隐隐觉得不对头,左右看了看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陵歌看向他,向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身,佯装温柔地说: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共命鸟,你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事,可有人告诉过雪公子?”
茗茗有些茫然,他不知该怎么做。这时,陵歌突然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她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延长到一寸。指甲是鲜艳的红色,前端带着些许微光。当这一小块光点碰触到茗茗的嘴唇时,他张开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再问你……你们在神鸟圣堂的事,有人曾对雪公子说过么?”
“有。”
茗茗脱口而出。他显然也被自己僵硬的声音吓到了,其他人也紧张地看向他。雪墨的额前落下一滴汗,茗茗觉得不该再说下去。
“也就是说,他知道你们与迦楼罗大人不和,对么?”
“对。”
茗茗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这显然无济于事。他们不知道,究竟是陵歌真让他说了实话,还是她使了什么法术,逼他说她要听的答案。但不论是那种,四下看着这一切的村民们在听到这番对话后,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雪公子撒谎了,对吗?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说假话,是不是?”
“是——”
茗茗狠狠地打起自己的嘴。祈焕连忙上前,用力攥住他的手臂,抬头对陵歌怒吼:
“你有毛病啊!对一个小孩施法,你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话都由你说,戏都由你演,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宫里当戏子啊?”
“我确实在歌沉国做伶人。”陵歌皮笑肉不笑地说,“反倒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迦楼罗大人的底线。说我指挥的他,你有什么证据?我证明给你也可以,只要你敢把脸伸过来让我试试。不敢的话,你搁这儿废什么话?”
“你欺人太甚!”
君傲颜将陌刀向前一杵,刀柄在石质的地面发出闷响。但这并不能吓倒陵歌。她冷眼扫过几人,又四下看了看满面愁容的村民们,转身对茗茗说:
“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们——”
“呯!”
一道白光在茗茗的眼前闪过。在他眼前,白涯的弯刀狠狠地击打在陵歌的武器上。他是什么时候抽刀的?陵歌是何时做出反应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没能看清。陵歌的武器是一对金色的金属棍,但那似乎另有玄机。
“你没看出来,这孩子不想搭——理——你——吗?”
“你不觉得让孩子替你们承担错误有些——过——分——吗?”
陵歌不甘示弱。两人手上都极为用力,金属颤颤巍巍的摩擦声令人耳朵发痛,细小的火花从中迸溅。茗茗感到害怕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怕。之前那些妖怪,连面对缒乌时他也不曾怕过不是吗?
或许不是他在害怕。
是苼苼。
因为他,他们,失去了对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以及“出卖”的痛苦。
忽然间,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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