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会呼吸了,就和你的金鱼一样。”
忽然,女孩轻轻地“啊”了一声,手腕一下颤抖,鱼缸整个落紧金色的牢笼中。金鱼从打碎的鱼缸中掉了出来,和女孩的母亲一样,一动不动。
那一刻,女孩心中似乎有一个被胶水封死的开关被拨动,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放在胸前踹踹不安的小拳头,蓦然垂了下去。
“大哥哥,妈妈唱歌很好听哦,所以爸爸把她关在笼子里,还叫她夜莺。”
“但是妈妈告诉我,夜莺是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
“大哥哥,是爸爸做错了吗?”
林烟沉声回答道,“他做错了。”
女孩平静地“哦”了一声,“是这样啊。”
“妈妈告诉我说,她想要死去,但还不能死去,她要等到需要死去那天,等到她可以死去那天,她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灵魂却是自由的。”
“她还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离开这里,看到更多更精彩的事物,可以不用像金鱼一样,只能住在空白的鱼缸里。”
她轻轻勾了下嘴角,语气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可是妈妈被我杀死了,金鱼也被我杀死了。”
林烟在他面前蹲下,抚摸她被绷带遮挡的眼睛,“你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掐死夜莺?”
“爸爸说,妈妈很讨厌我。”
“有一天,爸爸告诉我说,妈妈不想再活下去了,他教我用手握住妈妈的脖子,这样就可以让她离开这里。”
“他说,只有我可以这么做,因为妈妈只讨厌我一个人。”
说着,她还苦涩地说道,“大哥哥,妈妈死掉之前是笑着的哦。”
“你的父亲是个十足的骗子,”林烟说道,“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
“大哥哥,不许这么说爸爸,”女孩上前推搡了下,却没能将林烟推动半步,“爸爸是要给我治病,才会这么对妈妈的……”
“治病?治什么病?”说着说着,林烟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的绷带,那是伤残和疾病的象征。
“爸爸说,我心盲眼盲,”女孩说道,“心盲无药医,但眼盲可以治。”
“所以,你的眼睛……”
女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有没有被治好,因为我要听妈妈的话。”
不可以看见别人,也不可以被别人知道自己可以看见。
既然如此,“治疗”的结果女孩父亲自然无从得知。
林烟忽然明白了,这是两个骗子的斗争。
母亲长此以往的谎言和坚挺遭来了死亡的结局,只是不知,她对女儿下的这步棋是更胜一筹还是弄巧成拙。
到头来,这个女孩的眼睛到底有什么秘密?
“后来,爸爸就开始教我识字了,”女孩仿佛一吐苦水般继续说道,“爸爸让我把每一天做的事都写在纸条上。”
听到这句话,林烟的语气顿时急切了起来,“等等,识字?”
教她识字岂不就表示,她的能够看到东西的事实已经暴露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遇到大哥哥你啦。”看到林烟诧异的神情,女孩似乎误会了什么,安慰性地笑了下,尽管她的笑容像吃了苦瓜一样勉强。
女孩的母亲已经死了,她的父亲也多半是个人渣,接下来她要何去何从?
是让她回到抽烟室自生自灭,还是让她继续被父亲欺骗,直到落得和母亲一样的下场?
林烟盯着这名女孩看了许久,最终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我接下来要去下面找一位姐姐,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可是爸爸他……”
“你爸爸不会担心你的,这么久过去,他都没有来看看你的死活不是吗?”林烟讥讽地道。
“而且下面有很多你从没见过的人,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或许还能带你看看你妈妈口中的……自由。”
林烟想象中的欢呼雀跃没有到来,女孩反倒像个雕像一样楞在原地。
许久,她不知所措地擦了擦右手,像是手中粘上了令她恐惧不堪的东西,一下又一下重重擦在裙子上。
她看着自己被摩擦通红的掌心,眼泪终于透过湿透的绷带滴进手心。
林烟心想,也对。
她抢了母亲生前最渴望的东西,又怎么会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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