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百姓有何要事,需要你这位已经静养在府上的老官宦出面?为何我身为参知政事?”
李迪不信马元方的话,盯着马元方,步步紧逼的追问。
马元方却没有回答李迪的问题,而是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喃喃道:“说起来,此事跟寇工部也有些关系。”
寇季拱了拱手,腼腆的笑道:“晚辈为官时日尚浅,可没做过什么跟天下百姓有关的事。”
李迪不知道马元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把话题扯到了寇季身上,也就不再咄咄逼人。
李迪跟马元方交情不深,也没有深交的打算,所以可以不在乎马元方。
但寇季是他看好的后辈,必须维护。
马元方听到了寇季的话,嘴角含着笑意,摇头道:“你不必谦虚,你为官时日不长,可却做了不少为百姓的好事。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你工部推行出去的新的犁具,利国利民,特别是让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犁具的壮举,更是活人无数。”
顿了顿,马元方叹息道:“朝堂上那些朝臣,多是官宦世家、豪门大户出身,能了解民间疾苦的人,少之又少。
老夫跟他们不同,更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到民间走走。
特别是老夫这些年修养在府上的时候,就更喜欢在民间走走,陪着那些百姓,聊一聊家常。”
马元方看向寇季道:“在你工部的新的犁具没有推行之前,没有让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的犁具之前,老夫走在田间地头,看到的多是那些辛勤的百姓们在劳作。
有牛有犁的百姓,终究是少数人。
更多的百姓是靠着自己的力气去翻地。
巴掌宽的镢头,刨一天,也只不过刨六分地而已。
全家上阵,一天才能刨完一亩地。
那种辛劳,老夫切身体会过。”
李迪听到了马元方的话,沉默的低下头。
马元方说到的辛劳,他也体会过。
小时候他也帮着家里的人,在田间用镢头刨过地。
大宋牛的数量,是有限的。
还不足以让每一户,都有一头牛驱使。
那些有牛的人家,不是富户,就是地主,要么就是豪门大族。
贫寒的百姓,勉强活下去,尚且困难。
更何况买牛。
所以大多数贫寒百姓,在耕田的时候,皆使用的是自己的一膀子力气。
去人家富户手里租牛?
人家未必肯答应。
农忙的时候,牛可比人珍贵。
人家怎么可能为了那三五文的钱,把牛租出去给别人驱使?
豪门大族就更不用说。
他们手里的牛,恐怕连自己家里的地都更不完,有哪有闲暇去帮别人。
民间倒是也有专门租耕牛、犁具的。
只是价钱却不低。
往往需要数十文钱。
那些贫寒的百姓们,为了省下数十文钱,情愿用自己的双手去刨地。
马元方盯着寇季,继续道:“你工部推行了新的犁具以后,那些豪门大族、富户们的牛耕地不仅快了,还省力了。
以前需要三日才能耕完的地,现在只需要一日。
那些富户们家里的牛,也有闲暇借出去给贫寒的百姓们。
租牛的价格就低了,低到了十几文钱。
而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的犁具,更是帮了那些贫寒的百姓。
那低廉的价格,足以让天下间所有的百姓都租借的起啊。”
说到此处,马元方有些激动,他看着寇季语重心长的道:“你小子,此举有功德啊!而且还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
“啪!”
马元方一拍大腿,高声道:“出租一天新的犁具,仅仅只需要三文钱啊!几乎就是白送给百姓用。老夫应当替天下的百姓,向你施礼。”
话音落地,马元方已经站起身。
恭恭敬敬的对着寇季施礼。
寇季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扶住了马元方,惊叫道:“这可使不得……小子也没做什么,那都是朝廷的功劳。”
“朝廷?”
马元方自嘲了重复了一声,然后嘬起嘴,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啐了一口。
“呸!”
寇季哭笑不得的拖着他的胳膊,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调查过马元方的履历,知道这老倌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没想到他性情来了,如此性情。
马元方啐完了以后,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此处又没有外人,你不需要为朝廷说好话。朝堂上那帮子官员是什么德行,老夫比你更了解。
为百姓好的是谁,老夫心知肚明。”
马元方一开口,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皆骂了,包括李迪。
李迪居然没有开口喝斥。
反而劝解寇季。
“他要施礼,你就受了吧。你若是不受,难保那一天大朝会上,他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你施礼。到时候,你更难受……”
顿了顿,李迪又无奈的补充了一句,“相信老夫,他做得出来……”
寇季苦笑不得的松开了拖着马元方的手。
马元方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
寇季赶忙拱手回了一礼。
马元方施礼过后,重新坐下。
李迪盯着马元方道:“所以,你要向朝廷奏请的事情,跟新的犁具有关系?”
马元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迪一脸不解。
马元方开口道:“老夫只是从新的犁具上看到了一些事情,原本不打算说的,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不说。”
李迪微微皱眉,猜不透马元方话里的意思,到底想表述什么。
马元方再次看向寇季,道:“寇工部执掌工部以后,推行出去的,可不只有新的犁具,还有纺车、织布机等等等等,数十个物件。
每一个都是利国利民的重器。
就拿那纺车说。
可以同时纺三锭线,而且有人力、有水力。
缩短了民间织女三倍的纺线时间,让她们有更多时间,织出更多的布匹。
其他的东西也如同三锭脚踏纺车一样,皆是利国利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