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再次拱手,“老臣遵旨。”
赵祯吩咐完了寇准,目光又落在了两种新的犁具上,幽幽的道:“陈琳……”
“老奴在……”
“这两种犁具,带回宫里,好生的照看,待到了明年祭祖的时候,朕要带着它们去太庙。”
赵祯此话一出。
在场的文武大臣们,一脸惊愕。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开口。
但有人忍不住,走了出来,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举不妥……”
赵祯瞥向他,淡淡的道:“如此利国利民的利器,诞生在了朕的手里,朕难道不应该告知祖宗吗?”
那人拱手道:“官家,新的两种犁具固然好……但还不足以进太庙……”
赵祯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朕若是非要带它们进入太庙呢?”
那人正色道:“官家若是硬要带它们进太庙,臣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此举传出去以后,难免会被天下间的百姓诟病。
为了官家的圣名,臣还是希望官家不要带它们进太庙。”
赵祯闻言,背负双手,淡淡的一笑道:“朕尚未亲政,有何圣名?就算是有,那百姓们也会看在朕年幼的份上,不予朕计较。”
文武大臣们闻言,愣愣的抬起头,盯着赵祯。
不等有人再开口,赵祯甩了甩袖子,迈步上了龙撵,吩咐了一声,“回宫……”
御龙直护卫着赵祯,往汴京城内走去。
文武大臣们却留在原地,一脸的愕然。
“官家……”
“挺好……”
“怎么会挺好的?官家不听我等劝诫,将来必定会惹出大祸。”
“哼!官家若是事事都听你们的,那还是官家吗?”
“……”
文武大臣们对赵祯表现出来的‘叛逆’反应不一。
有人觉得不妥。
有人却觉得,帝王就该如此。
王曾、李迪二人皱着眉头,侧头看见了寇季满脸笑意,王曾沉声问道:“看你的反应,似乎很喜欢看见官家现在这个样子?”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现在这样,不好吗?”
李迪客观的评价道:“有好,也有坏……”
李迪并没有细说。
但是寇季、王曾二人皆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赵祯若是虚心纳谏,那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一味的听满朝文武的,缺了决断的力量,那很容易被奸人蒙蔽。
赵祯有了主见,也是一件好事,以后遇事自然不会被人蒙蔽,必然会有自己的主张。但若是一意孤行的去做某些与国无益的事情,反而会成为国朝的祸端。
寇季轻笑道:“我希望官家有点主见……有主见的官家,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没有主见的官家,恐怕会沦为……”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王曾瞪起了眼,喝斥道:“禁声!官家岂是你我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王曾撇撇嘴,冷哼道:“老夫三人也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更不是那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里的人。”
王曾此话一出,寇季就知道王曾误会了。
很明显,他刚才那句话,让王曾错误的以为,他在暗中指责王曾三人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所以王曾才出声解释。
寇季摇头一笑,也没去澄清这个误会。
李迪长叹了一声,道:“此事就不要再提了……说一说官家要把两种新的犁具带进太庙的事情。”
寇季沉吟道:“我觉得官家此举不错。官家若是把新的犁具带进了太庙,天下间有手艺的人,知道了此事以后,必定会纷纷献上自己手里的技艺。
到时候,说不定能发现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
王曾盯着寇季,质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李迪也看向了寇季。
寇季摇头一笑道:“我献上犁具,只是为了打破三司封锁瑞圣庄上的锻铁作坊铁料的困境,可从没有想过其他的。
而且,官家刚才说要带着新的犁具去太庙,明显是临时起意,跟我无关。”
王曾哼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算是相信了寇季的话。
李迪盯着寇季感慨道:“小子,你可知道,楚王好细腰,宫娥皆饿死……官家此举若是传到了民间,民间的百姓们,恐怕会纷纷去学手艺。
届时,许许多多杂七杂八的手艺,就会献进宫。
与国有用的恐怕没几个。
朝廷为此,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
王曾在一旁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一些家贫的读书的苗子,说不定会被家人逼着,放弃读书,去学手艺。”
寇季侧目看着二人,愣愣的道:“官家只是重视了一下匠人和匠人的技艺而已,又没有拔高匠人们的地位。最大的坏处就是,很有可能会涌现出一批哗众取宠的人。
但真正有本事的人,也会脱颖而出,为国为民出力。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王曾、李迪二人刚要张口反驳,就听寇季继续道:“朝廷若是不愿意派遣官员安置那些前来汴京城的匠人,完全可以交给我工部。
我工部可以不花朝廷一分一毫,把那些匠人们安置的妥妥当当。
至于那些家中贫寒的读书的苗子,会不会被家人逼着去学手艺,那跟官家可没关系。
官家只是重视了一下匠人,又没有拔高匠人们的地位,也没有说给匠人们授官。
他们要是真的创出了利国利民的东西,官家赏赐一些钱财而已。
那比得上读书、科举?
那些家中贫寒的读书人,家中真的有心供他读书,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家中半途让他们放弃读书,去学手艺,恐怕跟官家重视匠人无关。
而是他们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供给他们读书。
纵然没有官家重视匠人这件事,他们家中的人也会让他们去种田、又或者谋一些差事去做。”
寇季说完这一席话,瞥向了脸色有些不好看的王曾、李迪二人一眼,幽幽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本质上是因为穷,跟官家可没有多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