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又叹了一口气,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你如何能确定,青塘人坐大以后,不会联手西夏,来对付我大宋呢?
昔日我大宋之所以能容下党项人在西北立足,就是为了培养他们,让他们能够成为我大宋对付辽人的一柄利器。
可现在呢?
他们不仅没能帮我们伤到辽人,反而还随时有可能会伤到我们。
老夫是看着党项共主从一个部落首领,坐到西夏王的位置上的。
我们已经养出了一个西夏王了,不能再养出一个青塘王。”
寇季皱眉道:“青塘跟西夏不同……”
寇准微微皱眉,盯着寇季道:“你收了青塘人的好处?”
寇季晃了晃头。
寇准质问道:“那你为何频频帮青塘人说好话?”
寇季认真的道:“我只是不想看着西夏再次坐大。您刚才也说了,您看着党项共主,从一个部落首领,变成了西夏王。
我可不想看到西夏王,从一个藩属小王,变成一个皇帝。”
寇准脸色一沉,喝道:“西夏要真敢立国,我大宋肯定会跟他们一战。”
寇季沉吟了一下,吧嗒着嘴,感叹道:“就怕到时候打不过……”
寇准瞪起眼,道:“收拾不了辽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西夏。”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西夏再这么被放纵下去,那可就不是小小的西夏了。”
寇准一愣,微微眯起眼,看向了寇季,疑问道:“你觉得西夏真的会立国,真的会跟大宋一战,大宋真的会战败?”
寇准一连三问。
问的寇季愣了好一会儿。
寇准猜测到,寇季八成又得到了上苍的启示,所以才会屡屡开口出声,针对西夏。
所以他有必要问一个清楚。
寇季还以为寇准在让他帮忙分析局势,他愣了一会儿后,沉吟道:“西夏王李德明在灵州兴庆建立皇宫,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我大宋若不出手,西夏立国是必然的。
西夏一旦立国,叛出了我大宋。
我大宋为了维护国威,势必要跟西夏一战。
我大宋自太宗高梁河一役后,寸土未进。
将士们早已忘记了开疆拓土是什么滋味了。
满朝文武也没有开疆拓土的心思,只想一味的守着祖宗留下的这点基业过日子。
真要跟野心勃勃的西夏人作战,如何能不败?
一头圈养多年的老虎,如何跟一只风餐露宿多年的孤狼为敌?”
寇准张嘴要反驳,就听寇季又道:“朝堂之上,诸多将领,可真正能帮朝廷开疆拓土的,恐怕只有曹玮。但是曹玮已经老了……”
寇季瞥向寇准,继续说道:“剩下的那些将领,不是靠着萌补爬上来的,就是在边关抵御辽人多年,靠着一点点的军功爬上来的。
他们若是打防守战,还行。
可要是让他们放开手脚去进攻,他们反而不知道怎么打。
更重要的是,宋、夏、辽一旦开战,那就是惊天的大战。
动则人数百万。
抛去民夫,仍有几十万大军。
朝堂上那些将领,有几个能指挥几十万人作战的?又有几个人指挥过几十万人作战?
没有几个。
就算在矮子里面拔出一个个头高的,领兵出征。
朝廷也不会放心的把数百万人交到他手里。
最不起码,会派遣三到四位文臣做监军。
一帮子没上过战场的监军,制衡着领兵大将,有权随意插手战事指挥。
焉能不败?”
寇准听完了寇季一席话,阴沉着脸坐在哪儿一言不发。
寇季所说的,基本上都会发生。
因为以往遇到了战事,朝廷都是这么处理的。
但凡有将领出征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兵马超过五万,朝廷就会派遣一位地位足够高的重臣坐镇。
在出征以后,重臣手里不仅有督战权,还有插手战事指挥的权力,甚至还有紧急时刻接管军权的权力。
寇准沉默了许久,盯着寇季道:“以文抑武是太祖、太宗两朝定下的国策。”
寇季质疑道:“为了维护太祖、太宗定下的国策,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太祖、太宗定下这一项国策,为的是防止武将效仿太祖当年的举动。
这一国策,本是为了维护赵氏皇权的。
可它如今已经成了危害赵氏皇权的蛀虫。”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冷的道:“老夫并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是那些腐儒。不会为了士大夫的利益,刻意去打压武将,罔顾国朝安危。
你这番话,跟老夫说,没有用。”
顿了顿,寇准又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老夫会想方设法的给西夏找麻烦,阻止西夏立国。但也仅仅只能帮西夏找找麻烦。
真要跟西夏一战的话,还得等官家从刘娥手里拿回皇权的那一刻。
官家没有亲政,皇权不能归一。
想要对西夏动刀兵,没那么容易。
纵然老夫会答应,刘娥也不会答应。”
寇季叹息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
寇准沉吟了片刻,幽幽的道:“老夫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他瞥向寇季,叮嘱道:“老夫真要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还要你多多帮衬官家。”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盯着寇季,又道:“你在大相国寺打了辽人,辽人闹上朝堂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每年辽人到了汴京城以后,总要闹一闹,满朝文武都习惯了。”
寇季低声道:“我不怕辽人,我怕自己人。”
寇准一愣,皱眉道:“你是说朝堂上那些迎合辽人的人?”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沉声道:“老夫不会给他们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