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魏十七既然开到口,就不容她回绝,佘三娘嘴里泛起阵阵苦涩,她心中万分不情愿,也只得答允下来,答允了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断无生理。
果不其然,魏十七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此去上界,略作窥探即可回转,之前种种一笔勾销,你就留在潜夫谷等待机缘,也不必去正一门了。”
佘三娘沉默片刻,苦笑道:“妾身落到这般境地,还能有什么机缘?”
魏十七道:“潜夫谷中有的是傀儡躯壳,三娘若看中,大可直言,依魏某看来,重铸妖身不易,退而求其次方是上策。”
佘三娘闻言怦然心动,她在九折谷亲眼目睹斗战傀儡杀出杀进,如入无人之境,左迁逢师徒打造的傀儡,远比这一具寄魂之体强横得多,难得曲莲伏低做小,受尽委屈,毁了十分可惜,不如将神魂暂且挪入傀儡之中,到上界探上一探,倒也多几分脱身的机会。她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可行,当下开口与对方商量,魏十七琢磨片刻,颔首称可。
魏十七挥手放下佘三娘,命其在此歇息,一应所需,自有人送上门,抓紧时间将养身子,壮大神魂。佘三娘唯唯诺诺,目送他拂袖而去,心中不无凄凉,堂堂吞日大蛇,横行一时的上古大妖,竟落得如此下场,造化弄人,不可理喻!
魏十七反复思忖,命左迁逢师徒停下手中的活计,不惜宝材打造一具傀儡躯壳,以坚固为第一要务,其余都不必考虑。玄字号傀儡身覆铁甲,极其沉重,寻常妖魂根本驾驭不动,除非将铁甲换作法宝,但妖魂既无灵气,有无妖力,如何催动法宝护身?到头来还是陈落风出了个主意,既然有“五丁开山符”,为何不能有“铜墙铁壁符”,在傀儡身躯上刻满此符,一层不够堆十层,十层不够堆百层,只要手段高明,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左迁逢觉得徒弟是异想天开,没想到魏十七却听了进去,着手推衍一道加固傀儡躯壳的血符,前后花费十余日才大功告成,当真名之为“铜墙铁壁”,令左迁逢啼笑皆非,差点笑岔了气,笑疼了肚,笑扭了腰。
陈落风特地找了一具土木傀儡出来,削木作骨,烧土为肉,行动如七八十岁老翁,魏十七也不嫌弃,亲手在其前胸后辈各刻下一道“铜墙铁壁符”,命他放手一试。陈落风跃跃欲试,脱去上衣,操起一柄打铁的大锤,肌肉块块鼓胀,青筋突起如蚯蚓,大喝一声,用尽力气一锤砸下。
那土木傀儡痴痴傻傻呆立不动,任凭铁锤落在天灵盖上,前胸后背两道血符骤然亮起,血气流转,将锤头高高弹起,陈落风虎口剧痛,几乎拿捏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双臂腰腹阵阵酸软。左迁逢也来了兴致,随手祭起一对“子母鸳鸯钺”,化作两道白光,绕着傀儡连斩五七下,这才耗尽血气,将其斩为数截。
左迁逢啧啧称奇,心中也有了底,问起这傀儡躯壳要打造什么模样,魏十七随手指了指白蜡,说跟她差不多就行。左迁逢闻言不禁脸色一苦,如白蜡这等身段容貌,不知要耗费多少水磨工夫,不过魏十七既然出了题目,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心中深悔不该多此一问。
陈落风在宝材中挑挑拣拣,找出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投入熔炉烧得红热,反复捶打,去芜存菁,铸成一副铁骨,又不惜代价,用铜精和玉髓打造身躯,耗费宝材不计其数,师徒二人齐心合力,傀儡躯壳渐渐初具雏形。
这一日,陈落风正在铁砧上敲敲打打,耳廓忽然一动,听得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搁下小锤扭头望去,却见一陌生的少女,身段婀娜,眉目如画,静静望着那具傀儡躯壳,如痴如醉。陈落风咳嗽一声,好奇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弥罗宗门下弟子?”
那少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秀发乌黑发亮,双眸清澈如水,陈落风那曾见过这等容色,不禁咽了口唾沫,又猜道:“那就是弥罗宗的客人?”
那少女不觉笑了起来,低低道:“哪里是什么客人,分明是不得自由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