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薄情(2 / 2)

司宫令 米兰Lady 1686 字 2022-09-30

“参政谬赞。老身终究不过是做饭的婢女,虽在宫中历练多年,无论见识、身份,抑或君王的另眼相待,均难望参政项背。如今想来,能与参政相提并论者,唯有一点……”裴尚食抬眼与沈瀚相视,一缕自嘲的冷笑于唇角处一闪而过,“看男人的眼光。”

回到尚食局后众内人仍围着莺歌问长问短,又向未赴沈宅的内人和小黄门讲述傅俊奕之事,叽叽喳喳,笑语不断,只有凤仙未曾加入议论,做着厨房的事也若有所思,有时连蒖蒖与她说话也要多唤她两声她才听见。

蒖蒖与她同住一室,夜间蒖蒖归来时见凤仙背对着她正在就着房中如豆灯光看着什么。蒖蒖悄无生息地走到她身后,发现凤仙在看的是一页信笺,一时孩童兴起,将那信笺倏地自凤仙手中抽出,笑道:“谁给姐姐寄书信了?”

凤仙大窘,跳起来伸手便夺。蒖蒖也没认真争抢,任她把信笺抢了回去,见凤仙红着脸将书信细细叠好,才又挨过去问她:“看样子这书信不会是姐姐家人寄的,莫不是什么乱动心思的小黄门……”

“别瞎说。”凤仙当即否认。见蒖蒖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踟蹰再三,才低声告诉她:“写书信的人,是赵怀玉赵公子。”

蒖蒖一愣,这才想起今日在婚礼宾客中曾远远地见到赵怀玉,他作为同年榜眼,也在受邀宾客之列,只是当时她一心关注莺歌与傅俊奕举动,对他没有多留意。

“你今日与他叙谈了?”蒖蒖问凤仙。

凤仙微微摆首:“那么多人,众目睽睽,我们怎么会……只是在宾客散去,我也要回厨房的时候,他匆匆前行,从我身边经过,似乎不慎撞到我手臂,然后装作向我躬身致歉时,悄悄把信递给了我。”

蒖蒖好奇心大炽,连声问凤仙他写的是什么。凤仙轻描淡写地答:“没什么。只说他即将离京,前往信州赴任。”

“新科进士大多是要外放至各州府做几年官的,以他的才能,多半过不了些许时日官家就会召他回京任职了。"蒖蒖沉吟,旋即笑道,“他这是要你多保重,等他回来。”

凤仙不语,想起了她隐而不述的,赵怀玉临别前低声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蓬山虽远,吾将溯洄从之。”

“赵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呀,”蒖蒖笑着分析,“出身高贵,学识过人,前途无量,还会做饭,值得姐姐托付终身。”

“嗯,他是个很好的人。"凤仙随之肯定,言罢忽然拈起信笺,递至灯边,让灯火舔舐那页纸,待燃烧殆尽,手指一松,任火焰萦绕的最后一点白纸飘然坠地,化作黑蝶。

蒖蒖讶异地看着,不解地问:“这书信他好容易才送到姐姐手上,姐姐不留下来做个念想?”

凤仙决然摇头,道:“如今你我身份不同,既做了宫人,便不能与外界男子有所往来。这书信若日后被他人看见,难免成为祸端,给人私相授受之实据。”

傅俊奕之事果然传遍京城,很快有台谏官员出面弹劾,历数他种种劣迹罪行。皇帝随即下旨,削去傅俊奕功名,遣回明州。而云莺歌父亲也在明州提起诉讼,正式控告意图谋杀女儿的傅俊奕。前往明州府通报傅俊奕之事的宦官不忘提醒知州,这是惊动了官家的案件,知明州心领神会,表示一定秉公执法。显然傅俊奕会面临一场牢狱之灾。

皇帝对尚食局众女那日的行为未表示不悦,还让裴尚食对莺歌加以抚慰。虽则如此,宫正还是向裴尚食转达了太后些微不满之意:傅俊奕虽然有罪,但当时毕竟有功名在身,又是在大臣宅邸,内人殴打傅俊奕可算是触犯宫规的行为。那几个内人出自民间,带有几分未驯化的野气,做出此事不足为奇,但裴尚食非但不加约束,还放任她们打人,委实不妥。

裴尚食欠身受教,自请宫正处罚,宫正却又笑道:“尚食是两朝宫人,该明白的道理自然都明白。太后也无追责的意思,只是稍作提醒,望尚食日后三思而行。”

皇帝平日不问慈福宫人事,太后同样也很少过问大内之事,一向对皇帝身边人礼待有加,此番竟然请宫正传话,可见太后这回委实看不顺眼,只是碍于官家面子,不好出面惩戒。

裴尚食对宫正诺诺相应,又恢复了低眉顺目、寡言少语、锋芒不露的惯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