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一琢磨便明白,原来药厂的职工。如今方案压在案头,这好些工人想出门另谋出路吧,又想着说不定接下来厂子这边会有动静。大部分人也都是拖家带口的,又在城里呆惯了,有小部分做起了小生意,日子能过。但很少有人离家,像是去南方或是别的地方打工。总的来说,当地人较恋家,尤其是人到年的这一拨,早年下过乡,好容易回城了,再想叫他们去异地漂泊,那是没几个愿意挪窝的。
这些人里好些人在家附近做小生意或是打着短工维持一家的生活,说起来,他们自家还着急。
于是,第二天林雨桐带着秘书小鱼和司机,直奔着新源药厂去。
药厂的大门,虽然贴着封条,但封条显然是被人撕了又贴去的,大门挂着锁是没错,但是药厂的墙被掏了一个小门,木门是后来安装去的,而且很简陋,是几个木板订在一个框架,从木板的缝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里面。
叫小鱼吃惊的是“老板,您看,里面有人。”
林雨桐也从缝隙里往里看,见里面还真有人,在厂里原先的花坛里,种了菜,是如今,还有两人在浇菜。
林雨桐拍门,“请问,有人吗?”
里面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看见有人了还问……”起身踢踢踏踏的过来开门。
另一个笑“如今可不活的都没人拿咱们当人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壮汉。才四月份的天,只穿着一个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军绿色的肥大裤子,像是从七十年代拽出来的似的,膝盖的位置还打着补丁。裤腿满都是泥,脚一双黄胶鞋,林雨桐知道这玩意的价位,因为家里的公公下地也穿这个,三块钱能在劳保店里买一双。他手都是泥,抬手抹了一把汗,连额头都带了一道子,脸胡子拉碴的,叫人都看不出来年纪。
“有事?”他往眼前一杵,将小门一下子给挡住了。
小鱼被吓的往后退了两步,林雨桐笑“大兄弟,是原来的新源药厂吗?”
这人朝林雨桐身后的车一看,然后这才看林雨桐,好像在评估什么似的,最终点点头“是!原来是新源药厂,如今也是新源药厂……”
林雨桐接了一句“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们是希望这里以后还是新源药厂。”
这汉子一愣“真是投资商?”
林雨桐朝里指了指“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小鱼拉了拉林雨桐的衣服“老板,改天吧。”今儿跟了两人出来,一个自己,她自己对自己有较清醒的认知,胆子小,不会干架。要真是老板有点意外,二老板能把自己给撕了。另一个是小江那司机,他更没用,瘦弱的感觉连自己都不如。
林雨桐回头严厉的看了小鱼一眼,感觉真得换个助理了。这姑娘在办公室处理日常工作行,但跟着一出来露怯。
小鱼被老板这么一看,果然不敢再说话了。退后一步跟老板保持该有的距离。
林雨桐扭过脸来,看着这汉子,等着他说话。
他左右看看,然后转身往里走“要看看吧。”
林雨桐跟着进去,进去之后正好是门房的后面。小路隔一步远放着一块砖头,显然对厂里是较爱惜的,尽量不叫踩踏这一片的草皮。进出的应该都是男人,林雨桐的腿长,从一个砖踩到另一块砖不费力,但是小鱼却难了,一步一步踩的都不稳。
别小看这几块砖,从另一个方面折射出的问题是,厂里的职工对这个厂是非常有感情的。
按说经历了吴虎子的事,厂里不该如此才是。
她笑着朝花坛里开垦出来的菜地看去,跟那个蹲在低头年长些的男人打招呼“您这菜长的不错啊!”
这人笑“本来里面也是没啥值钱的花,各家移栽到花盆里带回家伺候去了,地方空下来种点菜,废物利用嘛。”
月季之类的话,插芊能活,这人是说没把花给糟蹋了。
林雨桐又不管这个,那边司机小江已经掏出烟给两人递了,还帮着老板问呢“这么大一药厂,如今两位老哥看着呢?”
年长的接了烟没舍得抽,小江干脆整包的递给地方,又从衣服兜里掏了一包递给那个大胡子。
年长的这人这才开口道“厂子封了,这都多长时间了。里面要是没人收拾,不管是啥东西,那不都得坏了。别说是园子里的草长慌了,便是厂房,机器,那不都得坏。”
“坏?”大胡子那位冷哼,“不等坏只怕得被人拆成废铁给卖了。”
所以,他们是自在这里看厂子的?
“这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吧?”她问说。
年长的那位叹气“也是凑活着能过。你说生产假药吧,咱们工人又不能知道。工资看着给的不算多,跟别的厂子是个不溜吧,但咱们的奖金多啊!每月都有奖金,年底的奖金更丰厚,都能抵得一季度的工资了。所以啊,厂里的职工,那几年的日子相当可以,都还攒下点家底。”
是说有点存款。
看对方这与有荣焉的样儿,是对吴虎子是相当满意的。假药不假药的,很多工人真不知道。但是知道跟着这个老板有肉吃。
可那两年攒下点钱,也不顶事啊“如今这钱不值钱了。”
贬值了嘛。
这两人叹“是啊!如今那钱不顶钱用了。日子都不好过了,凑活吧。有老下有小的,以前家里的老人孩子病了,回来厂里还能给补贴一部分,如今呢,家家都是有老下有小的,谁家的老人不是一身病,谁家的孩子没个感冒烧痛疼脑热的?”
林雨桐坐在砖砌起来的花坛沿子,沉吟半晌才道“厂里的福利制度能给我看看吗?”
年长的看大胡子,然后再看林雨桐“真是看咱们厂子的?我们每年也派代表去信|访办访的,可人家都说要研究研究……如今研究出来了?”他有些拿不住林雨桐的身份,是商人还是官方的身份,“您到底是?”
林雨桐道“吾桐集团听过没?如果没有,那娘娘牌呢?听过吗?”
吾桐这个也听过,娘娘牌如今谁家不用?
厨房那一套,除了食用盐之外,从什么酱油醋食用油,到味精鸡精五香粉,没有不是娘娘牌的。来客人了,老婆给孩子五块钱说去买一块卤肉,要娘娘牌的。顾不给孩子做饭,给孩子几块钱,买几个热馒头着娘娘牌的酱,是一顿好饭,孩子吃的下馆子还高兴。过年了,去亲戚家送礼,那必然是娘娘牌的点心。便是四时八节的点心,从正月十五的汤圆元宵,到清明节的清明饭,到端午的粽子,八月十五的月饼,没有不是娘娘牌的。还有家常小区门口的那种摊子,早卖早饭,平时也卖馒头切面,是各种的烙饼人家也带着的,据说都算是吾桐集团餐饮公司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的问“做饭的也能做药了?”
怕又被晃一下吧。
林雨桐笑,给两人举例子“我们是出资方,是说我掏钱,请懂行的团队。这个团队是从医学院请专业的人士,也有医学界的专家教授,他们做研究,至于生产,又是另外一个管理团队。”
大致的意思明白了,是她是大老板。然后老板请两拨人,一拨人管研究,一拨人管生产。这产品出来得做研究的说,是合格的,是他们叫生产的那种药,然后药才算合格,才能往外卖,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齐是这个意思了。
“请这个请那个的,你有钱赚吗?”其实是想问,利润都被这么分润了,到了职工这里,还有吗?
林雨桐笑“所以,我得看看咱们的福利情况,没有金刚钻不敢拦瓷器活啊。”
“我去拿。”一直没说话的大胡子转身走了。
林雨桐才跟年长的问两人的姓名,知道年长的这个叫孙十一,大胡子叫向大力。
向大力回来的很快,拿了一个装订的很好的册子,看的出来,保存的很好。
林雨桐翻了翻,她翻的很快,十分钟看不多看完了,合册子之后,她问两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吾桐集团拿下咱们新源药厂,咱们给的工资待遇也是大部分厂子的平均值,但是各项福利措施在这个基础还可以完善,优化,但相应的,管理也会更严格,你们觉得,大家能答应吗?”
孙十一眼睛一亮“你们真打算要我们厂?”
林雨桐叹气“其实你们等了多久,我们努力了多久。之前是你们厂子的财务清算还有案子的后续没办完,我们没法子接手。但这间我们的工作没少做,甚至连高校和一些专家都联系好了。像是省医院,省医院,省医科大学,都将是咱们的合作伙伴。但是好事多磨啊,京里来了位……那位是想做保健品的,横插一杠子进来。你们是做药厂的,按年纪算,厂子还是国营的时候,你们应该是厂里的职工了。从你们的角度,你们觉得,这所谓的保健品,能热几年?”
“那都是有钱人人哄人的东西,咱们谁吃那个。”孙十一说了一句。
林雨桐点头。
孙十一也有自己对这事的看法,应该是代表大部分的看法的,“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只要这世还有人,没见把当大夫和卖药的饿死的。”
是啊!人能不吃保健品,但却不能保证不生病不吃药。
生病可不分什么有钱人没钱人,是人都得在这个面花钱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保健品是有风险的,但是药品,只要货真价实,那肯定是稳妥的。
林雨桐说“人家一插手,倒是叫我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我想来看看,能不能揽下这个瓷器活。要是行的话,带我在厂里转转,叫我心里有个底。”
这没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