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送出门才不到一个小时,清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姐……你过来一趟……我在爱家超市门口……”
清宁这就换衣服准备出门了,一下楼看见清宁开着车在楼下等着,“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出门……”
“我知道。”清宁开了车门叫她上车,“清辉也给我打电话了。说出了点事。挺急的!”
但具体什么事却没说,还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告诉爸妈。
结果姐俩赶到超市门口,就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少的人。
“这事干嘛呢?”清平疑惑的顺着那么些人的视线看,然后不由的惊呼一声。
十几层高的楼顶上,站着个人。
那人身量不大,是个姑娘,上身是红色卫衣,下身是黑色的运动裤。
清雪今儿出门,就穿了这么一身。
她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手不由的保住肚子。
清宁给吓了一跳:“大姐,你先别紧张。没事!你看下面那个气垫子都充起来了。”
可这事哪里有万无一失的。
两人挤进人群,清辉正跟营救人员沟通。
显然,清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吓的早就乱了方寸,要不然就该想着,不能给大姐打电话。
这会子她一头顾着大姐,一头看着清辉满头大汗,说话都打了磕巴。
她摸出手机,先给严格打了电话,又给清远打了电话,清平这才反应过来,可手颤抖的却从包里翻不出手机来。还是清宁给徐强把电话拨出去,她整个人才安稳了一些。
三个人是前后脚的到,徐强二话不说就把清平塞汽车里去了,“你在车上呆着,不要下来。”
清远把清辉推回去:“你去车上看着大姐,实在不行开车去医院瞧瞧。”
孕妇收了惊吓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严格跟武警那边的人好像是认识,过去说话了。
清远一把抢了那边的喇叭,就喊道:“金清雪,真想死你回你家死去。跑过来寻思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今儿就跳!不管是死是活,能有我们什么事?最多叫你妈讹上咱们几个钱拉倒。你是死是活跟咱们没一毛钱的关系。跳吧!跳啊!我看你能威胁谁?你最好保佑摔下来大头朝下直接摔死了,要不然摔个缺胳膊少腿的,更没你的好!”
清雪站在上面就摇摇欲坠了。
她一头的大汗,可也仅仅是能保持平衡。上面的风有点大,她几乎是要稳不住了。
清远就喊:“怎么了?不敢了?你倒是跳啊!”
徐强过来扯他:“行了,别刺激她了……”
清远关了话筒,指了指他姐:“没看我姐吗?老神在在的。她那脑子里整天都是轨迹都是落体里风速等的影响等等等等,都能算着把载人飞船收回来,还算不了这个。你看她那样,是着急的样吗?那就是说气垫的位子刚刚好,掉下来最多也就是摔断个胳膊腿。要是运气好,也就是个擦伤。她啊,最好是自己掉下来,掉下来了,知道濒临死亡是什么滋味了,以后就省心了。你叫她去死,她都不去!”
严格听了几耳朵,回头认真的看了清远几眼,见他眉眼间竟是认真的。就不由的看向清宁,清宁眉宇间更平静,四下里看,见有些商贩门口绑着遮阴网,就过去跟严格低声道:“借个网子,死角绑在那几根电线杆上。中途拦上这么一道……没事,只当是往蹦极了……”
徐强是满脑袋的汗啊,就觉得自家媳妇那个反应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清宁和清远这两个,实属异类。
但人家武警该怎么努力还是怎么努力呢。人上去,装备弄好,准备动了,结果清雪也怕了,急着抓着援救人员的手去了,结果脚上重心不稳,手没抓住,脚下一空,身子就往下掉。
她惊恐的睁着眼睛,尖叫声几乎不由自己控制。原来靠近死亡的滋味是这样的。
还没有时间想象死的时候该如何疼呢,急速下降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摔在气垫上。
救护车就在边上,她听见医生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本能的回答:“金清平。”
又听医生问:“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从楼上掉下来了。”她这么答。
然后就听医生不知道跟谁说了一声:“意识很清晰,没有大碍。”
然后胳膊腿被一声都拍了一下:“你动动我看看……”
她动了动胳膊腿,发现除了有些软,没劲,有点疼之外,没有大碍,她就都动了动。
医生又跟边上的人说:“很幸运,应该没有大碍。我建议还是送医院详细的检查一遍。”
然后就被抬到担架上,送到救护车上。接着就是医院,除了有基础擦伤之外,没别的伤。
当天就被带回来了。
反倒是清平受了惊吓,子宫痉挛,有点抽疼。住在医院,医生的意思是观察一星期再看看。
清宁把清平这边安顿好,清远他们在医院门口等着。人没到跟前,就听见清远的声音:“……现在,我给你买机票,送你上飞机,自己回去!只要上了飞机,送你离开了,你想怎么死都行。我跟你说清雪,飞机上往下跳的话……啥气垫都没用。一准能死!另外,我还再告诉你几种寻死的法子。上下学每天都坐船,趁着晚上一个人偷偷的跳下去,保准能淹死。出门看哪个司机不顺眼,往人家车轱辘底下一钻,一定给你碾得稀巴烂,神仙也救不了。说不定还能讹人家司机几个钱。是不是?这多好的!”
清雪眼泪巴巴的掉:“我真不敢了……”
“不敢了?”清远却没打算这么就算了,他就说:“威胁我们算怎么回事啊?敢问一句,你是给谁立下汗马功劳了?还非得管你了!再说了,威胁我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威胁你妈去!家里不是有安定吗?不是逼着你吃安定吗?多吃几片寻个死给她看看,这多省事啊!你怎么不干?”
说到底,压力啊、睡眠不足啊,神经衰弱啊,都是借口!
不过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罢了。
清雪越发不敢言语,低着头半天才说:“我想去看看大姐……”
清远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两份,还算是有点良心。
几个人在外面等着,清辉带着清雪又进去了。
清平靠在病床上还拿小本本记着呢,见这俩进来了。
清雪蹭到跟前:“大姐,对不起……”
清平拍手就打在她的脊背上:“叫你不学好!别的不学,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是学了一个精。”
清辉赶紧拦了:“别激动,一会子肚子又疼。”
清雪也不躲,叫清平捶了两下:“我就是想保送一下……我真受不了这压力了……保送真的不行吗?”
“保送得有全国大赛中中的奖项,你有吗?”清平问。
清雪摇头。
“保送得年级的前几名,你是吗?”她又问了一声。
清雪还是摇头。她的成绩最好的时候,就是班级的四五名上,有过一两次得了第三名。要是全年级排名,全年级也不是只有一个重点班,另外还有最拔尖的火箭班,以及实验班。
被这么一问,就已经气虚了,她就说:“那顾瑶瑶也没好多少,咋就能保送呢。她大伯才是市里的一个局长。”
清平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顾瑶瑶的大伯是谁。
刚开始她还以为清雪搞错了关系,把林玉健当成了顾瑶瑶的大伯。她原本想纠正说,林玉健是顾瑶瑶的大堂舅,不是什么大伯。
后来这么一想,林玉健早不是什么局长了。那这肯定就说的不是林玉健。
这么一想,才想起来。顾瑶瑶的大伯,也就是林玉玲的大伯子,当初是在市里工作的。她好像还听自家老妈说过一嘴,当初在医院工作的,曾经跟自家小姨关系特别好的那个凤兰,结婚以前跟人谈过恋爱。而那个男人毕业之后分配工作去了市里,两人就自然而然分手了。那个人就敲好是林玉玲的大伯子。
所以,人家顾瑶瑶用的关系是顾家的关系。跟林家不相干,跟金家更不相干。
清平就说清雪:“你该不会以为人家顾瑶瑶的大伯没那么大的能量,说不定顾瑶瑶她妈还会反过来求你四伯娘和你四伯吧。你觉得四叔都能帮人家,为啥都不能帮你?”说着,就看她的神色,见她一脸的认同,她的脾气不由的又起来,“要真啥都那么轻易,清宁和清远当时为啥不走捷径?他们不是更便利?我跟清安难道跟四叔不亲近。那我们为啥都自己考呢?那我再问你,你比起我们又有啥不一样的?凭啥得处处看顾着你?”
清雪抿着嘴再没说话。
清平跟清辉摆摆手,早点带走吧,看见她就生气。
话说的再是无情,但回头跟清宁说这事的时候,姐们俩又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她爸妈在秦市给她找一个补习学校,住校的那种。在秦市上课,高考的时候回去。补习学校也收应届的学生,而且怎么说呢?要求更严格一些。从作息到吃喝,学校都统一管理。清雪的这种情况,其实挺适合这种模式的。
清平就又打电话给家里,跟她爸说:“……你问问我五叔他们的意思,这样的安排,其实真是最好的了……”
英子一把抢了电话:“就你爱做好人!你等着,看她将来能念你一分好不?顾着你的肚子要紧,啥也没那个宝贝疙瘩要紧。”
挂了电话就又说老二:“孩子是人家的,你少多管闲事。要不是那时候你顾着你弟弟,觉得没妈的孩子可怜,老叫清平带她。能有如今的事!”
是!清平跟清宁比起来,对下面这些弟弟妹妹要多一份感情在的。当年是她带着清雪,晚上还带着她一个被窝里睡。心里还是有了印记,那就是家里的小妹妹,需要人照看的小妹妹。
相比而言,清宁和清远跟大房和五房的孩子几乎是没怎么相处过。比起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而已。
清雪也知道这一点,她来了,就直接投奔清平了。而清平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可真要是从她家走了,然后跳楼摔死了,不说老五两口子会不会刁难,就只她那心里,就过意不去。时时会想着,要是她处理的好一些,是不是不会有这次的事。
知女莫若母,英子太知道自家的孩子会怎么想了。要不是如此,怎么会吓的动了胎气!归根到底,根子还在老二身上。
老二就说:“账不能这么翻。当年你也不是看那俩孩子可怜……”
可怜!
如今只剩下可恨了!
马小婷逮住回来的清雪就打:“叫你不知道好歹……还跑去寻思吓唬人……你吓唬谁呢?你除了吓唬你爸你妈还能吓唬谁?你当你要跳楼了,人家就把你忘眼睛里磨了,你就当人家会管你给你一个名额了……”
絮絮叨叨的,竟是话里话外,对清雪在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不满。
老二原本要转告清平给的建议的,一听这话也闭嘴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吧。
马小婷回去却觉得又是丢人,又是伤心:“……为了你上学,专门跑到县城。把清雨都扔下了!你呢?给我争气了没?你看你现在花用的……比谁少了,营养品给你买着,啥好的都紧着你。你去找你四伯去了,你怎么没看见清宁高考的时候都没你这待遇。你说……你要是考不好,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给你花的这么些钱吗?”
最后学校的老师从姚思云那里听说这事了,叫了马小婷说这事,就提议说:叫孩子搬到学校的宿舍,不走读了。孩子的作息时间也会比较规律。
马小婷就问:“那住进来你们能保证我们家孩子考上大学吗?”
这谁能保证呢?!
马小婷就又说:“那我家孩子要是考不上谁负责?是为她这一辈子负责?”
除了父母,谁也不能这个时候说为孩子的一辈子负责。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
唯一的好处是:清雪的成绩老师再不会刻意的通知她的家长了。有家长会清雪不叫家长老师也不再过问了。说实话,叫孩子自己管理自己可能比那种不晓事的家长管起来,更好一些。
老家没人找四爷和林雨桐说这事,清平在医院,又不叫清宁和清远说,怕叫大人跟着担心。
等出院了,清宁才说了。
两口子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没有了!
倒是四爷,跟清宁说:“等严格哪天有空了,叫过来一趟,他调动的事,我得跟他再谈谈。”
清宁细看她爸的脸色:“这么快啊?”
四爷抬眼就问:“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清宁假假的干笑:“都说好了,再反悔多不好,是不是?”
他爸轻哼一声,转身上楼去了,她耸耸肩,见自家老妈在厨房,就去了外面,给严格打电话,“你看不是啥时候过来?”
说是有空过来,可这都调动工作了,这么大的事,干嘛非得等休假的时候。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今晚我就过去。路上要是耽搁的话……大概两个小时以后……”
清宁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半,两小时后是九点半,不算是太晚。
严格一进门,林雨桐就笑:“没吃饭吧。先上去说话,阿姨给你煮饺子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严格觉得林阿姨的态度比以前更亲切了。
他应了,就往楼上去。清宁本就在二楼的客厅,见他上来就叮嘱:“小心说话。”然后再前面带路,往书房去了。
本来把人带进去她就要走的,但是他爸说了:“你也坐边上听着。”
然后就跟两人说那边每个部门的优劣和注意事项在哪里,给了几个选项,可供严格选择。
本来还懵懂的事,叫这么一说,顿时拨云见日。这里面不光是优劣,更有人事关系。把谁跟谁亲密,谁家跟谁家有旧交,谁家跟谁家有嫌隙,都说了个透彻。
不是亲近的人,绝对不会交代这些话。
严格是真有几分感触的,带着感激说您费心了。
清宁对着她爸笑:“我以为您会是他永远攀登不过去的高山。”
四爷摸他闺女的脑袋:“只要你高兴,只要你愿意,爸也能成为他脚下的登山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