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听了这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该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瞒着我吧?”曾荣太了解自己丈夫了。
“罢了,你既然梦到此事,我也就不瞒你了。”朱恒说完松开曾荣,下炕去隔壁的书房取了一封信件过来。
信是曾贵祥写的,说是老家那边的地方官员早就打听到曾荣的身份,特地去村子里拜会过。
别说曾呈春和田水兰了,村子里的族长还有近枝的那些族人听闻这消息后哪个不欢欣鼓舞的,哪个不想着为自己盘算点好处来?
若不是族长和里正还记得曾荣和朱恒的吩咐,曾呈春等人当即就要拖家带口进京来的。
族长不敢给曾荣和朱恒来信,只能给曾富祥来信,曾富祥自是清楚曾荣的心思,连问都没敢问曾荣一声就直接拒绝了族长。
可田水兰不甘心啊,她的三个孩子也逐渐大了,再不进京,只能留在村子里做一辈子农民。
于是,她没少去撺掇着丈夫去找族长找里正闹,也没少苛刻丈夫,只让他一个人下地做事,三个儿女念书的念书学针线的学针线,就是没人肯帮曾呈春做事,就想着他若是受不了这苦,总得向远在京城的儿女求助。
为此,曾来祥没少以父亲的名义给曾富祥写信求助。
曾富祥是知晓曾荣的心结的,只能默默地把这些信件压制下来,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倒是往家里捎过些东西和银两。
曾呈春到底年岁大了,一个人操心劳力地拽着这个家,终是累倒也病倒了。
见此,田水兰不是着急找人医治,而是忙不迭地找族长给曾富祥捎信,她怕自己儿子写的信曾富祥不会相信。
也确实如此,之前曾来祥每次去信都是诉苦,可每封信都是石沉大海。
说石沉大海也不对,至少每年还能收到曾富祥托徐家人送去的二十两纹银。
可这家人的胃口养大了,哪是区区二十两纹银就能打发的?
这不,见到曾富祥几个回家后,田水兰非但没有感恩和悔悟,仍是逼着病榻上的丈夫去向曾富祥施压,让他答应带几个弟弟妹妹进京,否则,他死不瞑目。
若是寻常时期,曾富祥可能会拒绝,可两鬓斑白的老父亲以死苦苦相逼,曾富祥不得不口头应下来。
哪知令人震惊的是,丧事刚一完结,田水兰就开始张罗进京了。
曾富祥和曾贵祥自是不肯,以三年孝期为由拒绝了,可田水兰着急啊。
曾来祥十九岁了,已到成婚年龄,再不出来,难不成还得在乡下找个婆娘?
还有曾福祥,十六岁了,在村里的书院念了几年书,因为没有银子送去城里的书院,已浪费了一年时间,再耽搁下去,这辈子可能又毁了。
最小的曾喜也十三岁了,这要在乡下待满三年,怎么嫁城里富贵人家?
最重要的是,田水兰觉得自己女儿白净秀气,比起当年的曾荣来说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若是早些进京了,兴许,还能进宫也做个贵人什么的,再不济,凭着皇后妹妹的头衔,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这不胡闹吗?这人刚入土,他们是想干啥?”曾荣看到这怒了。
说实在的,当初若不是看在那几个小的份上,她是要把田水兰卖去矿场做苦力的,是曾富祥和阿华劝住了她,说是把田水兰卖了简单,那几个小的怎么办?
曾荣也是那会才知晓,田水兰在她们离家后没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彼时,三个孩子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也才一二岁,因而,曾呈春养家的负担依旧很重,田水兰在,多少能帮衬他一些。
还有,曾富祥说他们几个吃够了没有亲娘的苦,将心比心,何必又让那三个小的也去经历这些?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曾荣自然懂,这么着她才放过了田水兰。
这些年她虽没接济过那对无良父母,但她也能猜到,曾富祥肯定没少往家里捎银子,看在他是长子的份上,曾荣没过多干涉他。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如此贪婪没人性,为了进京,不惜逼死了那个为他们做了一辈子牛马的丈夫(父亲),更可恨的是,如今连区区三年孝期也不肯等了。
“你说,你想怎么做都随你。”朱恒说道。
“简单,传我的话,有生之年不许出镇,还有,交代下去,任何人都不准再接济他们,任何人,任何方式的接济。”曾荣说道。
原本曾荣还想着把田水兰发卖了,左右几个孩子也大了,可转而一想,这三个孩子在她的娇惯下,只怕是半点苦头也不能吃的,对待长年为他们操心劳力的父亲尚且如此,若是再知晓他们是因为受娘亲的连累才被圈禁在村子里,只怕是分不出半分孝心来善待田水兰的。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后半辈子究竟有何造化。
一个月后,阿梅带着两名官差进了曾家村,先是代替曾荣去祭拜了曾呈春,接着在曾呈春的坟头前当着族人的面宣读了曾荣的懿旨,田水兰又哭又闹的撒泼求饶,最后,在阿梅的威慑下,乖乖地爬起来回村了。
两年多后,曾富祥等人离村之时,田水兰已瘦成了皮包骨,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但头发白了,背也佝偻了,求曾富祥向曾荣带了一句话,说她对不住曾荣,当年不该发卖她,不该逼她跳湖后再想着把她卖了,她知错了,求曾荣看在曾呈春的面上看顾一下这三个弟弟妹妹。
曾荣听闻后,冷笑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