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哭笑不得,劝黎氏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香也行,可黎氏十分坚持,这个时候,信仰已经是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了,贞娘只好让刘嬷嬷满月等扶着黎氏去了小佛堂,又出去劝慰了问询而来的三姑娘茜雪,带着人在府里各处巡查了一圈,才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净言轩。
一躺到炕上,贞娘立时觉得浑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一下子倒在了炕上,忍冬和绣春忙将她扶住:“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贞娘伏在炕上,眼泪落了下来,绣春和忍冬相视一眼,明白贞娘刚才只是强撑着,怕自个垮了,府里会乱,这会回到自己的地方,才敢痛哭一场。
忍冬看着贞娘即使落泪都不敢放声的模样,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绣春见她抽抽噎噎的,蹙眉道:“这会子够乱了,你又跟着哭什么?”忍冬抹了一把眼泪,道:“就是看着咱们小姐,觉得心疼,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咱们家姑娘够累了,还得看着这个,防着那个的,一个不留神,就有人给你添乱子。想想咱们先前在碧溪园的日子多自在,这会儿虽说是贵妇人了,是人上人了,可这日子过的没个安生的,还不如咱们原先的日子呢”
绣春叹了口气,这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单纯富足,衣食无忧的江南是她们最快活的一段日子,那会儿,新婚的小姐和姑爷多开心啊,小姐的脸上每天都有笑容,姑爷每日去学堂回来都不忘给小姐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小姐换着花样给姑爷做好吃的,他们这些下人也过的轻松自在。如今进了侯府,时时刻刻都要绷着一根神经,对人对事要处处小心,生怕被人笑话,更怕被人算计,这日子过的仿佛是裹了蜜糖的黄连,看着金堂玉马锦衣玉食,实际上心里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
绣春绞了手帕给贞娘擦了脸,劝道:“小姐,您都一日没吃东西了,好歹得吃点啊”
贞娘闭上眼睛,苦笑道:“去给我下碗鸡丝面吧,我不能垮,我垮了,母亲自个更撑不住了”
绣春忙亲自去厨房下了鸡丝面,伺候着贞娘吃下,筷子刚放下,乳娘黄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少奶奶,小少爷不知怎么了,忽然又拉又吐,奴婢”
“哇”的一声,贞娘俯身将刚刚吃进去的面全吐了出来,绣春和忍冬急忙上前拍着背,一叠声的叫外面的丫鬟去请府医。
贞娘只觉得胃在抽搐,浑身大汗,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直奔儿子的房间,蔷薇几个都满脸焦灼的守着,贞娘看着摇篮里的儿子似乎已经陷入了昏睡,脑袋边还有刚刚呕吐出来的奶,脸色煞白,眼角却通红,伸手一摸,浑身滚烫,贞娘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炻哥儿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这样了?”
伺候炻哥儿的乳母黄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吓的跪在地上,黄氏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啊,上午还好好的,吃了奶还玩了一会,掌灯时给小少爷喂了一小勺兑了水的蛋黄,吃了不一会,小少爷就开始吐,还拉稀,身上也热了起来,奴婢害怕这才禀告少奶奶的”
贞娘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只觉的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因为不舒服,孩子时不时的吭吭唧唧,还会在昏睡中哭上几声,贞娘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抱着儿子,浑身发抖,压着嗓子问:“府医呢?”
府医被素景一溜风似的拽了来,忙给炻哥诊脉,可眉头却越发皱的紧了,好半晌,贞娘只觉得自己等的快发疯了,府医才道:“小少爷不是积食那么简单,是中了毒了。”
屋子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了。
“中毒?”贞娘几乎不敢置信,有人给自己刚刚半岁的儿子下毒?天啊,是什么人这么没有人性?几乎一瞬间她就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她眼睛赤红,声音发颤:“可能解?”
府医摇摇头:“恕学生才疏学浅,这毒似乎十分稀罕,学生解不了!”
贞娘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只觉得心抽搐般的疼,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在极北的千年冰雪之下,儿子,她娇嫩的如同花瓣一般,活泼可爱的儿子,昨日还因为自己不让他光着身子玩,冲着自己哇哇大叫,怎么会?怎么能?
她霍然抬头,冲绣春道:‘“去,让总管去请太医,再让人去通知乐掌柜,我舅舅和龙姨娘前儿捎信来说到了大兴了,这两日就要进京,着人无论如何要寻到他们,这会就要宵禁了,咱们家在九城兵马司那儿有族人,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将我舅舅他们迎进城来,你去跟总管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少银子,快去”
她话音还没落,黎氏就冲了进来,看着孙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几乎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怎么回事?炻哥儿怎么了?”
贞娘恍惚茫然的看着黎氏,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娘,炻哥儿被人给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