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专心致志的坐在罗汉床上看账本,手上的算盘珠子拨的达达做响。蔷薇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对襟素绸窄袖衫子,身姿如柳,看着轻盈俏丽。
贞娘见了笑道:“舅妈那边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蔷薇行了礼,道:“都收拾好了,按照奶奶得吩咐,开了库,找了许多摆设给舅奶奶摆上了,花房那边今儿送的是玉兰花,奴婢挑了开的最好的给舅奶奶插在花毂里了,夫人那边送去的几个人也都安置在院子里了,按照奶奶得吩咐,都是轻手轻脚的,没有扰了西苑的清静,不过西苑那边的管事倒是遣了小丫头来问了,说锦荣斋很久也不用了,怎么忽然开了,奴婢就回了说是舅奶奶带着表姑娘进京了,那边没什么反应。”
贞娘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没说什么,这段日子西苑常夫人像是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三五不时的找茬了。以往每隔个三五七日就要找机会给黎氏添点堵,不是说丫鬟不合心意,要换人,就是饭菜不和口味,要厨房换菜单子,月利发放的晚了,要不就是要回娘家去,要外院安排车和人手,要不就是温非池的身子不好,她的心口又疼了,要请太医,林林总总的,让人不胜其烦。
这段日子常夫人却忽然销声匿迹了似的,没有了动静。甚至很少出西苑。贞娘蹙了眉,反常即为妖,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告诉下面的人,好好盯住西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即刻来回我!”
“奴婢明白!”
素景带了人来回话:“回少奶奶,后面二爷的宅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也遣人给三太太送了信,说二太太近几日就要回京了,三太太回话说知道了,已经预备了酒席,正好三爷要纳小星,到时候请二太太、夫人和少奶奶一起过去吃杯水酒”
“又纳小星?”贞娘一愣,这位三爷去年已经纳了第四房姨娘了,这才多久啊,又要纳第五房了?
温家三爷温绍安不过是刑部的小小员外郎,仗着大哥的势力,混的还算不错,为人也算精明,就有一个好色的毛病,而且品味很奇特,不喜欢黄花闺女,专喜欢已婚妇人,自诩有曹孟德的风范。他的三姨太太就是个寡妇,四姨太太是私奔过又被拉回来的小户人家闺女,按说这等淫奔无耻的女子无人愿意娶的,偏偏温家三爷就喜欢,还死活娶了做了姨娘。
这位三叔真是让人无语啊!
素景还是一本正经的回话:“是,三太太说了,这回三爷纳的姨娘是保定府薛家的六姑娘,是正正经经的贵妾。”
保定府薛家?贞娘一愣,那薛家世保定府的大户人家,薛家太爷做过守备的,家里如今给宫里供奉着皮货,是正儿八经的皇商。薛家六姑娘给一个六品员外郎做妾?这是什么说法?难道薛家已经落魄了?还是人家是看着温绍卿的面子,有心想攀附侯府?
蔷薇见贞娘一脸不解,笑道:“少奶奶在南边住的久了,怕是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这薛家就是个纸皮灯笼,看着光亮,里面空的。薛家这会子的主事是薛家的嫡出二公子,这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薛家的这点子家业都被他败得差不多了,就打起了几个妹子的主意,薛家十二个姑娘,被他聘出去七个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家,三姑娘最倒霉,让他聘给了当地开妓院的一户地痞,三姑娘出嫁当日一头碰死在了薛家大门口,血溅了石狮子,这件事在咱们京城和保定无人不知,薛家的名声都臭了大街了!”
贞娘恍然大悟,怨不得好好的薛家能将六姑娘给人做妾呢,居然是这样!
“既然这样,三婶子怎么还要纳了那薛家的六姑娘?”贞娘不明白了,既然薛家的名声都败坏成这样了,纳了他们家的姑娘不是给自己找事呢吗?
蔷薇冷笑:“少奶奶有所不知,这薛家的太太周氏跟咱们家三奶奶是同族的姑姑,估摸着是薛太太求咱们家三奶奶帮这个忙的”
贞娘叹了口气,明白了,这位薛太太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宁可自己闺女去好人家做个妾,也比被这个不孝的儿子卖了强!
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还是自扫门前雪吧!
“明儿守安候夫人寿宴,给我挑那件樱红色沉香织金纱的对襟衫,裙子让柳儿选一条,头面用那套赤金点翠牡丹花的,吩咐外院的管事早些备好车,蔷薇,你去问问母亲,明儿要几时启程,把咱们给守安候夫人的礼物单子递过去问问,可还妥当,如果不行再来回我,咱们再改,还有,明儿咱们家二姑娘许是要回来看看舅太太和三姑娘,让厨房多预备些二姑娘爱吃的东西”贞娘一面哄着儿子一面吩咐,手下的小丫鬟就一叠声的答应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