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一饮而尽,重重把碗搁在了桌上,拎着茶壶又倒了一碗。
谢岙正要痛快再饮,一只仿若弥漫着月色萤光的手伸来,润泽长指持着一细束沾露碧枝,上面顶着几朵灵气扑鼻的小白花。
“燥夏之夜,少侠不妨用这甘玉花泡茶,润肺生津,再好不过。”句融手指轻弹,一片花瓣飘然落下。
“啊,多谢……”渴懵了的谢岙条件反射道谢。
“听他胡说!甘玉花乃是大补之物,你这赖妖安得什么心!”戎睚猛然伸手扣住碗沿,一泼大水打落花瓣。
“久存的甘玉花方有大补之效,这一束刚摘下来便入我百纳袖中,露水尚存,自是没有那等火气。”句融伸手探向碗底,柔风暗自劲流。
“露水?谁知道是不是你这赖妖在上面滴了两滴茶水,试图蒙骗这呆子!”戎睚严严实实扣着碗沿,毫不松手。
“喀嚓——”最后一只茶碗光荣报废,来不及收手的谢岙指尖一热,一片碎瓷割破手指。
发觉左右目光忽然变得诡异万分,谢岙顿觉身上好似捆着倒计时三十秒的炸药包,分分秒秒的惊人!
我揍,这种见血起食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谢岙果断把手塞袖子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倒出药粉厚厚洒了一层。
“已经结疤了!”谢岙严肃伸手指,打断那这两妖想借机啃两口的念头。
戎睚瞅瞅那裹得好似长毛鸭蛋的手指,哼了哼终于移开视线。
“…我若是有心为难少侠,便不会在此时前来告知,”句融望了望谢岙雪白绒绒的手指,眼眸微弯,隐约有波光闪过,“据我所知,两位似是有目的结伴而行…虽不知所行为何,如今却已有不少妖魔知道,青龙戎睚已破了封印,从墉邙山下逃出。”
“哦?”戎睚挑挑眉,“那又如何?”
“众妖皆知,青龙戎睚生性好战,四海千山无一放过,九幽十类胜战连连,如此一来,自是手下败将无数,树敌数不胜数,”句融手中轻晃细枝碧茎,摇头叹道,“更不用说那南海落伽山,无论真仙散仙都惦记着你,若是听闻你已出山,想必寻仇之流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到时候…只怕会连累榭少侠一同受扰。”
说罢,句融一脸忧色看着谢岙,好似再过两天这人就会被殃及池鱼,被寻仇大部队踏成路边草木灰。
谢岙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瓦凉,嗓子眼里直灌冷风。
若是妖魔精怪来寻仇——那自己岂不是非常有被群妖捉走、炖汤分吃的风险?!
而且那些真仙散仙,也有可能把自己当做与妖魔同流合污之人,万一以此为借口,把她关到丹炉里练个七七四十九天——
谢岙生生打了个哆嗦,脸色刷白似纸。
“南海落伽山一事已被本大爷解决,”看到谢岙一副吓扁了胆子的蔫吧模样,戎睚皱皱眉,厉目瞪向对面笑得好不自在的某妖尊,“至于那妖界,更不劳你这妖主操心,我青龙戎睚的人,自是会保护的毫发无伤!”
这一声铿锵有力,气吞风云,神冲日月,听得谢岙心头狠狠一震。
没、没错,戎睚这么护食,一定不会让自己被别的妖物抢走嘎嘣了!
谢岙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戎睚之前半夜几次出门,都是去解决那落伽山的事情了么?
难怪碧藕怎么吃都吃不完!
“那么……”句融眸色掠过谢岙变幻神情,慢慢拉长嗓音,“若是桃花情债呢?听说那幽貘族公主天资绝色,却对你一见钟情,曾向你求爱被拒后,依然苦苦相思数百年,如今消息已传入她耳中,不久之后,定会前来与你相会。”
“竟、竟有这等事情?”谢岙一脸震惊。
已经一脚迈入断袖之国的戎睚还有这种八卦?难道是女妖就可以接受么?!
谢岙万分好奇竖起耳朵,然而戎睚却是一脸茫然,“幽貘公主?那是谁?本大爷怎么不记得了?”说罢一脸傲气扬下巴,“能让本大爷记住的,只有酣畅淋漓过招一天以上的对手!”
谢岙默默为那位公主上花。
“再说本大爷已经被那群臭老儿关在墉邙山下一千年,那幽貘公主定是连貘子貘孙都有了。”戎睚一手撑着下巴,不感兴趣的吃着藕片。
“很遗憾,那位容貌胜过九天玄女的公主至今尚未出嫁,”句融颇为感叹道,“她不时打听墉邙山近况,搜集天下灵物灵器,并捉了三百阳气炽盛之少年,就等你出山之后,好生开怀饱食一顿;待她寻到了你,见了榭少侠,定会迫不及待把榭少侠盛入灵器,佐以灵物——”
呃……
谢岙艰难吞吞口水。
这、这种你带肉我带菜一起吃火锅的节奏感是怎么回事?!
“无稽之谈!”戎睚冷冷一哼,一只热掌握住谢岙发僵的左手,见那手一抖似要抽回,猛然攒的更紧,“于是你便妄想用这些捕风捉影的理由为借口带走这呆子?”
“我岂会无中生有,”句融眸光浮过桌沿上被完全包裹住的软瘦手掌,话语顿了顿,唇边笑容依旧,“这幽貘公主如此痴情,必然会纠缠不休,或是把榭少侠掳到洞中,以罕见纯阳之体为要挟,恳求与你花前月下——”
掳走?洞中?!
谢岙被触到心理阴影,不着痕迹向右挪挪屁股。
“或是她心中怨气难平,彻底夺了榭少侠,开刀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