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祈沉吟片刻,老实说:“你父亲战死前,我们曾有过短暂的交锋。”
“父亲……可说了什么?”甄明月又低下头,颤声问,“回来的人都说,他死于乱军之中,没人记得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样子……”
提到甄远道的死,桑祈暗暗握了握拳,心中仍有芥蒂。
虽然卓文远已经告知了她当初在大殿上甄远道那次苦肉计的真相,说来并不算是十足的诬告。因为父亲确实有过把她许给卓文远,和卓文远合作的想法,也确实帮卓文远做了一些事,所以部分证据是真的。
只是当时,父亲得知她心里只有晏云之,不肯联姻,已经准备抽身而退,安排回齐昌的事宜了。教甄远道帮忙运作,所以才将兵符暂时交到他手里。没想到甄远道却跟随了卓文远,不但拿走了兵符,还将先前自己为他办事的时候,私下保留的证据都拿了出来。
所以父亲当初在朝堂上才没有解释。
因为没法解释,也因为说不出的失望。
尽管如此,对于甄远道的背叛,桑祈还是觉得不能原谅。
可面对这个无辜的女子,又能说些什么呢?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道:“其实我也没能跟你父亲单独说上话,但听说,他临死之前曾提起过你的兄长……还有你。”
甄明月闻言一怔,眸里的水泽一扫便落了下来,忙用帕子擦擦,哽咽道:“真的吗?”
“嗯。”
其实不全是真,但桑祈还是点了点头。
甄明月看起来,便好像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有些羞愧道:“我以为,父亲不会想起我……因为他一直不喜欢我。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责罚呵斥为多。自从兄长辞世之后,就更加如此。”
“大约是爱之深责之切吧。”桑祈安慰了她一句,“他应当还是喜欢你的。”
甄明月花了一点时间,将方才涌出的泪水擦干后,才收好帕子继续说话,轻声道:“我并不懂这些……只觉着,他本来就是喜欢兄长多些,并且一直因着兄长的死,连带着也讨厌起我来。恨不能眼不见心不烦,才早早把我送到这儿来。”说着,忧郁地看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宫廷深院。
桑祈有点听不明白了,蹙眉问:“甄禹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又为何会与你有牵连?”
“这……”甄明月又开始不安,几番忐忑,又环顾了四周一圈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深埋自己心底的一个秘密。
“其实跟我没有什么牵连,但兄长是被人害死的。”
果然,桑祈凤眸一眯,如他所料,甄禹之死确有蹊跷。
“当初正好兄长刚跟父亲提过,想要娶桑家大小姐为妻,桑公就说了要把大小姐送进宫去。兄长不愿,再三跟父亲提议,希望父亲能帮忙说服桑公,放弃联姻的念头,成全自己和大小姐。父亲到底有没有去说,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一次兄长一怒之下顶撞了父亲,称如果他不肯说,就亲自去找桑公。但不久之后,兄长就离奇死亡了。因为时间上太巧合,父亲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觉得,是桑公与兄长发生了争执,并除掉了他。”
桑祈当初也是这么猜测的,眸光沉沉,半晌无言。
虽然她私心里觉着,父亲并不是这般不择手段的人,既然像待自家兄弟一样待甄远道,按理说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就将甄禹杀害。就算执意要嫁女,解决矛盾的方式都能找出千千万万。
可是听说了父亲曾经帮助过卓文远的事情之后,她又不敢如此笃定了。
再说,甄明月说的,也确实是合情合理的猜测。
正在这时,突然又听甄明月语气一低,颤声道:“可我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桑公杀害了兄长。”
桑祈手上关节握得顿时咔嚓一声脆响,惊讶道:“你说什么?”
“嘘……”甄明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忙示意她不要大呼小叫。
待到桑祈点点头,表示自己冷静下来了之后,才继续道:“我知道杀害兄长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自己父亲,那甄远道因丧子之痛而产生憎恨,积怨于他,这事儿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天大的误会。桑祈不由咬唇,哭笑不得地低声问:“那你怎么才说出来?”
“我……”
感觉到她语气中的责备,甄明月胆怯地支吾道:“父亲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不敢让父亲知道,我可能曾经错失过救兄长一命的机会……再说……我也是最近才确定的,自己当年看到的那个人,并非为桑公效命。因为,她现在就在宫里。”。